他身后，小矮子乖乖巧巧地坐在小板凳上，即使光着的双脚上已经被石子和砂砾磨出了血，一碰就疼，他也依旧一声不吭，只用那双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贺允，眼神崇拜。
见他回头，小矮子立刻夸奖：哥哥，你居然会开船，你好厉害！”
贺允顿了顿，没接他的话。转身在驾驶舱里翻找着，最后找出一个小型医疗箱。医疗箱里药品不多，但用来消毒的药水，绷带、镊子、刀片等基础用品还是齐全的。
他把药箱放到小矮子边上，蹲下身撩起他的裤腿。
除了脚上的磨破的伤口外，他的小腿上也蹭破了好大一块皮。此刻，蹭破的伤口已经红肿起来，血迹和组织液从破皮的地方渗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他皱眉道。
我……”小矮子支吾了一下，还是老实交代了，我从窗台上爬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蹭破的。”
说到这里，小矮子忽然有些着急：哥哥，我忘记把黑面包和水壶带来了！”
他低着头懊悔道：……对不起。”
哥哥只能买得起黑面包，还给他分了两个，结果他有一个半都忘在了旅店，那接下来，哥哥岂不是没有吃的了？
贺允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二楼那么高都敢往下爬，没摔出什么事都全靠光明神保佑了，还惦记黑面包？”
倒真的有几分兄长教训弟弟的意味了。
小矮子不敢说话，贺允便专心地帮他处理伤口。
清理，消毒，涂上药水，严重的地方用绷带保护起来。驾驶舱里安安静静的，只听得到贺允动作时的窸窣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伤口才处理完毕。小矮子看着自己脚上腿上缠上的绷带，简直幸福地快要冒泡泡了。
他看着正在收拾医药箱的贺允，夸张道：哥哥，真的不疼了哎！哥哥好厉害！”
这也值得夸奖？
贺允扫了他一眼，立刻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他勉强嗯了一声，收好药箱后回头坐到了小矮子身边，准备跟这小矮子谈谈心。毕竟都已经带着这小矮子上船了，有些事情总要问清楚点好。
现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么？”贺允问。
我……我不记得了。”小矮子看了贺允一眼，有些低落道，哥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贺允无情道，我又不是你真正的哥哥，怎么会知道你叫什么。”
你就是我的哥哥。”小矮子固执地看着贺允，如果哥哥不知道我叫什么，那哥哥可以现在就给我一个新的名字。”
贺允被他的执着闹得有些头疼。
好吧。”他哄小孩儿似的问，那你想叫什么名字呢？”
小矮子反问：哥哥叫什么名字？”
贺允愣了一下。
他眯了眯眼睛，观察着小矮子的神情，最后缓慢开口道：我叫……帕西法尔。”
小矮子将帕西法尔”这个词反复念了好几遍后，莫名地高兴起来：哥哥的名字很好听，我要和哥哥一样好听的名字！”
贺允若无其事地将手从腰间拿开，淡声笑了一下：好。那你就叫帕里亚吧。”
反正下了船都是要送走的，给这小孩儿当两天假哥哥满足一下他的心愿，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另一边，得到新名字的小矮子高兴极了，在他看来，哥哥愿意给他新的名字，就代表终于愿意接纳他，无论帕西法尔承不承认，在他心里，帕西法尔就是他的哥哥。
而一想到自己有哥哥了，他就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宣布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只要回头看到贺允的身影，他的眼睛就变得比东方那颗启明的晨星还要亮。
贺允从船舱里翻出了两块毛毯，一转身就对上了小矮子的灼灼目光。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角，顺手将其中一块扔到小矮子身上。
帕里亚，再不睡觉的话，天就要亮了。”他拿出兄长的威严，命令道，现在，立刻，闭上你的眼睛。”
帕里亚噢了一声，乖乖抖开毛毯盖在自己身上，听话地闭上眼睛。只是眼睛虽然闭上了，脑子里的兴奋却久久压不下去。他眼皮轻轻颤动着，明明身体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
贺允看了他一眼，顺手熄了船舱里的灯。
周遭随之陷入昏暗。
没有了光线的干扰，帕里亚脑海里的兴奋逐渐平静，因头疼和一夜的奔波而带来的疲惫感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找了上来。
静谧幽暗的船舱里，帕里亚被贺允身上那种令他无比安心的气息包裹着，呼吸悄然变得绵长。
凶残人鱼和他的小跟班
帕里亚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的。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仿佛在与海浪涛声重迭应和，但帕里亚却本能地知道，那是有谁在说话。
是谁？
哥哥在跟谁说话么？
他环顾四周, 船舱里没有贺允的身影, 也没有别的人。
哥哥？”
帕里亚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他裹紧毛毯, 起身走向声音的来处。
出了船舱，外面天色漆黑一片。
帕里亚不由地呆了呆, 直到额发被湿冷的风向后吹起，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从清晨一觉睡到了晚上。
他有些懊恼地加快脚步。
适应了黑暗的夜色后, 他很快来到甲板上。越靠近，那阵奇异的对话声就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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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 靠近桅杆的地方挂着一盏马灯, 昏黄的灯光将船头那一小块地方照亮。贺允手撑着船侧的护栏, 低头看向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