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背后没有依靠的时候确实更容易恐惧。”贺允拍拍帕里亚后背，安慰道，没事，闭上眼睛睡一觉，睡醒我们就出去了。”
帕里亚猝不及防地被换了个位置，本能地就想挣扎，却忽然发现这个仆人的胸膛竟然十分坚实可靠，当个枕头正正好。
而且——他动了动鼻子——扑面而来的，除了他所熟悉的诅咒”的气息之外，还有另一种他从来没闻到过但却意外地觉得好闻的味道。
像能够湮灭一切的熔岩，像能炙烤万物的烈焰，却在向他包围而来的时候收敛了所有暴虐，只在他周身留下融融暖意。
但是，作为一个深海里的人鱼，难道不应该周身都冷冰冰的吗？疑惑在帕里亚心里一闪而过，但这个仆人”的怀里太舒服了，舒服到他甚至无暇去探究别的东西。
他打了个哈欠，脑袋靠在贺允颈窝里，软软糯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没关系的哥哥，我不睡，我陪着哥哥。”
贺允听出他的困意，也没当真，只是嘴角无声地勾了勾：没事，睡吧。”
然后一脚踏进了那片密林。
与贺允在密林之外所看到的那样，这一整片的林子都被黑色浓雾所笼罩。
贺允才刚走进去两步，那些游移的黑雾便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似的，争先恐后地向他涌来。
贺允眉峰微拧，精神力在一瞬间化作片片利刃，朝着四面八方铺展开去，眨眼之间便将那些张牙舞爪的浓雾切割成了碎片——实体化的精神力，比任何兵刃都要锋利。
黑雾凝滞一瞬。
但很快，那些被切成碎片的雾气像是被激怒了一样，以一个极快的速度重新扭曲着又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片更加浓重的黑雾。
撕裂，重组，撕裂，再重组。
潮湿粘稠的黑雾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腐朽气味，逐渐渗透了那张精神力利刃铺就的大网。
贺允神情凛然。
这样不行。
再锋利的刀刃，都无法彻底撕碎一片能够不断重新汇聚的浓雾，他必须另想别的办法。
与此同时，那些已经渗透进来的黑雾分化出一缕触角，试探性地伸向贺允的面门。
精神力随贺允的意念再次实体化，化作利刃蓄势待发。就算无法彻底消除这些黑雾，只要这些黑雾胆敢再前进一步，也会被精神力利刃狠狠绞碎。
两方对峙着。
两秒后，黑雾终于按捺不住，朝着贺允眼睛袭来，与此同时，其他渗透进来的黑雾也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
就在此刻，一只手忽然伸了出来，轻而易举地捏住了那缕袭向贺允眼睛的黑雾。
甚至比贺允的精神力利刃还要快。
凶残人鱼和他的小跟班
贺允低头看过去, 那缕被捏住的黑雾就在他的注视下嗤啦”一声化作一丝灰烟，眨眼间就消散在夜色里。
周围那些原本已将贺允包围，蓄势待发想将他吞噬的大片黑雾, 也在那只手伸出来的瞬间被僵直着定在原地。它们就像是被什么可怕的存在压制着似的, 既不能再向前移动哪怕半寸, 也畏惧着不敢后撤。细看之下, 竟然还在发抖！
贺允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将目光移向那只手的主人。
它们害怕的, 是帕里亚？
也对，尽管帕里亚身上还残存着某些近身格斗的肌肉记忆, 但仅靠这些，凭他的血肉之躯大概还是无法在众敌环伺的情况下保他周全的, 所以, 帕里亚身上, 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难道说, 他这是……想起什么来了？
比如连系统数据库里都没有存档的, 他在这个世界里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里，贺允恍然——怪不得自从帕里亚昏迷醒来, 他们离开伊斯特城夜市的时候，他就觉得帕里亚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原来这一路上柔弱乖巧的形象, 都是伪装出来的么？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帕里亚的神色, 对帕里亚可能有的新身份好奇不已。
帕里亚半抬着胳膊，迎向他视线时表情还是一贯的无辜。但贺允知道，那人靠在他怀里的身躯早已经绷紧了, 整个人僵硬不已, 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露了马脚的不自然。
另一边，或许是贺允的视线太有存在感, 而他又沉默太久，帕里亚终于沉不住气了。
呃……”帕里亚眨巴着他的大眼睛，软着声音道，我可以解释的，哥哥。”
他脸上神情天真，但那几分掩藏不住的懊恼和强装的镇定还是被贺允一眼看穿——也许是受限于现在的躯体，再是怎样的新身份，眼前的帕里亚到底还是孩子气的。
贺允挑眉，心下只觉得好笑。
他伸手握住帕里亚的手腕，一边仔细检查着帕里亚先前捏过黑雾的手指，一边接上帕里亚先前的话，给足了耐心回应道：嗯？你想解释什么？”
帕里亚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现编出来糊弄仆人”的瞎话早已经忘在脑后。
从来没有人这么这么温柔、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他的手——试图这么做的人都已经死了。
但贺允不一样。
那道看向他手指的目光如有实质，帕里亚只觉得被握住的手腕和被注视着的地方忽然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这种感觉让他本能地觉得危险，不由自主地就想逃开，但却无论如何，无法心生杀意。
别动。”贺允制住他挣扎的动作，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呼吸之间的温热气息喷洒在皮肤上，帕里亚手指不自觉地微微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