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温十三已经听不到系统在说什么了。
那些本属于妖兽的灵力带着最原始的欲念，顺着他的神识像潮水一般涌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杀戮、贪欲、暴虐、弱肉强食、同类相噬, 那些无比深重的恶意混杂在一起, 将温十三拖入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恶念像巨浪一样翻涌。
温十三只觉识海之中惊涛骇浪，心底也随之涌上一阵狂躁。难以抑制的暴虐气息裹挟着他, 让他生出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念头来。
识海幻境之中, 温十三手腕翻转，横冲直撞的灵气汇聚在一处, 幻化成他手中的长剑。
他眼前猩红一片，神识也混乱不堪，握住长剑的手不可自控地挥出道道剑气，而识海也愈发恶浪滔天！
阿允。”
停下。”
一道沁凉无比的声音穿透翻涌的迷雾，让温十三蓦地顿住。
泛着血色的朦胧视线里，半截雪白的袖子搭在他手上，有人用微凉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轻声重复道：停下。”
温十三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来人周身萦绕着的冷梅香气，让他在一片混乱之中忽然生出了一丝安定感。
仿佛有一阵清风拂过，温十三手中长剑忽地消散，继而心神一散，人也跟着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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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仍沉浸在识海之中。
温十三闭眼盘腿而坐。
混沌之中，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似近非远：抱元守一，澄心定意。
温十三不由自主地按着这道声音的指引，尝试将散乱的心神归拢。而盘踞在他脑海中的暴戾情绪，也似乎被这句话轻易地抚平了。
与此同时，一道带着凉意的灵力探入他的灵脉，继而分散成缕，将那些妖丹所化的驳杂灵气缠绕包裹，梳理干净。
说来也怪，那些本来暴烈无比的灵气遇着这抹外来的灵力，竟也不复之前的嚣张，柔柔顺顺地就被那人理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十三的识海终于平静下来。
识海幻境中，温十三睁开眼睛。
无风无浪一片寂静的识海中，一道白色的清俊身影背身而立。温十三睁眼看来时，那人也似有所感地转过身来。
待看清那人的样貌，温十三眉头忽地一皱。
清冷无双的眉眼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神，不是凌虚又是谁？
手掌在虚空中一握，温十三手中蓦地多出一柄灵气幻化的短剑。他手持短剑，满眼寒霜地看向凌虚：你还敢出现？”
能出现在他的识海幻境之中，那必然是心魔所化！
凌虚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不等他思考回话，便听温十三一声冷笑：倒也无妨，你来一次，我便杀你一次！”
温十三说罢，手持短剑便朝凌虚刺过来。他动作凌厉，短剑眨眼间便到了凌虚近前。
凌虚不知温十三为了见了他便要动手，只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温十三剑尖，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你想杀我？”
他目光幽深，眼中似乎有温十三看不懂的情绪翻涌而过。温十三被他如有实质的眼神盯着，心口莫名一窒。
那是……自然。”他撇过头，避开凌虚的眼睛，纵使百次千次，都是一样。”
心魔不除，又如何成道？
温十三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去回想凌虚看他的那个眼神，正要重新动作，便听凌虚轻轻笑了一声。
温十三闻声抬头，便见凌虚松开手指，转而握住他的手腕。
你……”
温十三话还没说完，凌虚已径自将短剑往自己身前一送，短剑便随之刺进凌虚心口。
看着温十三惊愕的眼神，凌虚温和地笑了笑：阿允，若要杀我，动手便要果断些。”
他轻声道：再有下次，万不可犹豫了。”
温十三不知怎地，被他两句话说得心中滋生出一股恼怒的情绪来，他怒笑一声，无论如何也不愿对着凌虚这个心魔”承认方才那一瞬间的迟疑。
你怎知我心生犹豫？”
你又能知道什么？”
话是这么说着，温十三却全然忘了，若眼前的凌虚真是心魔所化，那便正是最知道他心中所想的存在了。
凌虚微微皱眉：阿允？”
不唤这一声倒还好，阿允”两个字一出口，温十三心中的怒意忽地越发炽盛了，眨眼之间，识海中波澜又起。
我说过了，这不是你该叫的。”
他眼中红雾一闪，忽地弃了剑，欺身向前用力捏住凌虚下颌，演得再像他，你也不是他。”
阿允，”凌虚叹了口气，将短剑重新递回温十三手中，既当这是幻境，那杀了我便是。”
这本也只是他的一缕神识罢了。
温十三却没接他的短剑。
他死死盯着凌虚，眼眸不知何时已是猩红一片。翻涌咆哮着的识海里，温十三被心底的躁郁驱使着，忽然问出了一个从来不敢细想也从来不敢问出口的问题：为什么要叫‘阿允’？”
为什么要用‘允’这个字给我取名？”他步步紧逼，因为他的名字里有这个字吗？因为上辈子的那个他叫这个名字吗？”
凌虚有一瞬间的怔愣。
见他不答，温十三眼中闪过一丝颓然。
你在看我眼睛的时候，也是在看他吗？”他低声问。
凌虚回神，眼神忽然变得无奈起来。他伸手在温十三腕骨处一捏，温十三便吃痛松开。他短短一叹，然后反手扯住温十三的衣襟：是你先忘了的，也好意思来质问我？”
识海不稳，温十三的思维也变得迟滞起来，他尚且还没弄明白凌虚这话是什么意思，两片微凉却柔软的唇瓣便贴了上来，将他莫名其妙的愤怒和心酸都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