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气跟上级命令下级似乎的，压迫感十足。
江畔身形一颤，总觉得这话是在对他说的，毕竟傅浔物理意义上的没手没脚不是。
眼见楚阔转身即走，江畔连忙起身，委委屈屈地推着轮椅跟上。
沙沙脚步声，轮子滚动声，阴暗处的窸窣声糅杂在一处，扼住了江畔的咽喉，他听到自己逐渐沉重的呼吸声，压盖过了一切。
一路上他低着头闷不吭声，不知道走了多久，光线透过破碎的窗户照在侧手两边，他们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
砰砰。
楚阔像个还不熟悉人类常识的外星生物，手摁在门上推了推，发现推不动，直接动手拍上了。
看起来像是丧尸的肌肉记忆。
江畔：“……”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忙把铁栓拨开，但是擅作主张的话会不会被怪罪？
下一秒只听哐啷一声巨响，楚阔就这么把两片铁门给拍开了，霎时间烟尘滚滚。
“……”也不知道起初他是怎么进的工厂。
在工厂内还不觉有什么，顶多有些阴冷。然而此时铁门大开，强烈的光照与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江畔下意识抬手挡住了脸。
好热——
他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外界光线，努力抬眼看去，这一看吓一跳，瞳孔收缩震动一气呵成。
炎炎的太阳，高悬在世界的当空。红的光如火箭般射到地面，地面着火了，反射出油一般在沸煎的火焰来，蒸腾、酷烈，奇闷、窒息，使人体的细胞与纤维止不住开始颤抖，积蓄到某一刻，炸裂了。
光焰与沙尘裹挟的是攒动的黑影，呈现在眼前的赫然是声势浩大的活死人大军。
无数踩踏的脚步致使大地震颤，江畔发现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是叫不出来的，他双手紧握轮椅，口腔极速分泌唾液，喉头上下移动，不停吞咽口水，脑袋有些发晕，好半晌才艰涩道：“您……这是……打算做什么？”
这一句话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与勇气。
脑海里闪过猖狂的食物们的面容，楚阔嘴角缓缓扯开一抹僵硬而诡异的笑：“复仇……食物，都该死。”
话音刚落，丧尸军团拖曳的脚步声霎时一停，世界寂静一瞬，千呼百应的咆哮声前仆后继，如同山呼海啸。
宛如被洗脑了的亢奋过头的异教徒门。
……
天花板上，三人小组按照身高排布——宋雪销第一，陈青葱第二，严由衷第三——挤在通风管与电缆线之间狭小空隙里，匍匐前行。几人底下是丧尸成群的车站大厅，这要一不小心松手，就直接撒手人寰了。
领头的宋雪销专心向前，目不斜视。
“真是个考验臂力的活儿。”陈青葱目光扫视底下，眼尖瞧见活死人堆里一只明显异化了的泰迪，狗的嗅觉比人类灵敏多了，只见它一双眼睛猩红无比，蹬着短小的四爪，对着他们所在的天花板上空狂吠，好在声音嘈杂，丧尸们各顾各的，根本没空搭理一只小小的泰迪。
陈青葱暗叹真是造孽，她唏嘘道：“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那些科学家真是丧心病狂，居然拿狗做实验。”
“连人都能被实验，”前方宋雪销凉丝丝的声音飘了过来，“管你什么狗朋友。”
“……”陈青葱说：“……大嫂这嘴可真毒啊。”
严由衷从一处特别狭窄的缝隙中挤过去，秉持着积极乐观的态度，他对此作出了回应：“唔。”
陈青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队长身上，手臂紧紧抱着管壁，这姑娘的想法跨了个维度，她一边熊抱壁管蜗牛般挪动一边百折不挠地找话题：“队长，我忽然想到，如果参加相亲节目，你肯定是为大嫂爆灯的那个。”
幽暗狭小的空间对三人中个头最高体格最壮的严队长尤为不友善，但队长显然是个能人，艰难前行的同时还不忘发出真诚的疑惑：“为什么我是被选的那个？”
陈青葱想了想，说：“可能因为大嫂看起来不像是会死缠烂打的人。”
严队长痛心疾首：“没想到我亲爱的队友私下里是这么想的。”
“再打个比方，就算大嫂是个五音不全的顶级音痴，你也能张口就夸出花来。”陈青葱哈哈一笑，继续深度分析队长的心理模式，“拍下按钮转过椅子，为你转身，Iwantyou！！！”
“……”严队长感慨道，“陈中尉的休闲活动挺丰富。”
“……”话题最终终止在宋雪销一句“为什么不节省点体力”的狐疑询问之下。
落地之后，宋雪销负重几十公斤的装备，如鬼影般掠了出去，不带丝毫犹豫，像是对接下来的路线了如指掌，他行动的速度太快，根本不给人思考的时间，反应过来的时候三人小队已经以宋雪销为首，向东侧E区不断深入。
沿途经过E区标识，路上遇到的丧尸屈指可数，穿过条条岔道，拐过了一个个拐角，前头的人总会在第一时间清理完丧尸，后面两人手上的枪支也就成了摆设。
雪白的光景一帧帧倒退，在无数形同的走廊上奔走，恍惚间陈青葱居然生出一种在逛自家后花园的荒谬感。
几声犬吠从前方拐角处传来，只见宋雪销一马当先，在他人眼中颇为鲁莽地加快脚步，蹬地跳出，移动间举着枪，瞬时嗖嗖几声枪响。
陈青葱只能看到年轻人冷静深刻的侧脸，皮肤是常年不见天光的凉白，眨眼间那抹利落的人影又晃了出去。
陈青葱心下一惊，生怕将人跟丢，随之提速踩着子弹空壳，入目是制服丧尸与异化猎犬双双倒地的画面，而她关注的那人早已向更里头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