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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科幻 > 少数派情感报告 > 十六章 无能为力

整整一个礼拜,少数派的团员都沉浸在一种悲伤之中,以往热闹的团队群变得无声无息的,似乎谁都在等着都群里的其他人开口。大家都进入到了一个浑浑噩噩的状态。

首先是段玉坤的怼怼乐游戏被人控告角色侵权,虽然碰瓷这种事情在行业里时常发生,但是毕竟影响了游戏的上线进程,然后顾左退琴的时候,存在幼儿园的吉普森sg98,不知道被谁碰掉了油漆,折损近3000块才退成,然后乔安因为睡懒觉,乔爸好心去请假,发现了乔安已经辞职一个多月的秘密。一向娇生惯养的她从来没有受过父母如此的冷暴力,加上《阳刚岁月》音乐剧的巡演近在咫尺,经常会在晚上加班排练,她做出了搬出去住的决定。

一开始这个决定把朱可凡高兴坏了,但乔安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和他同居,杨畅将自己的宿舍让出来给她,自己搬住到朋友家。朱可凡帮乔安将东西悉数搬到了杨畅的宿舍,足足拉了三趟。朱可凡看着老旧的宿舍,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150平米的精装婚房被无视,却为一间15平米的宿舍感激涕零。乔安的理由是排练晚了比较方便,她的理由就是颠覆不破的真理,因为爱,朱可凡像个包车的骆驼祥子,显得老实又可怜。

在千叮嘱万嘱咐的下,朱可凡终于开着他那辆宝马离开了剧院,乔安关上宿舍门,走廊传来别的演员虚实不定的练歌声,类似歌剧魅影的片段,这让她又新鲜又伤感。新鲜的是她终于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音乐剧的事业当中,对的,这不是工作而是事业,宿舍里的每一道破损都是她追逐梦想的见证。伤感的是她与父母的关系已然降到冰点,她从来没有真正独立过,大学的时候6个人一个宿舍,在家里虽然是一人一个房间,但是父母的呵护和关心近在咫尺。现如今她住在斗室一般的宿舍,一张行军床,一张榆木写字台,一个铁制的不知道什么年代的衣柜,塞满了她时尚的鞋子,包包,粗鄙的木头衣架上都是它光鲜靓丽的衣服,在这个简陋的地方,让她想起了巴尔扎克笔下那种住在穷街陋巷的穿着光鲜的劣等妓女,但是与此同时这种环境所传达出来的文学意味,又让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她将成为一个穷困潦倒的歌剧演员,在奋斗了多年后终于站在百老汇的舞台,周围的世界都在围着她转动,为她欢呼为她喝彩。

她充满仪式感的在昏暗的公共洗漱间洗脸刷牙,和每个过来的同事热情的打招呼,回到宿舍打开着电扇,穿上睡衣坐在1.2米的床上,依旧兴奋的睡不着,这时候角落里传来了叽叽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这声音仿佛是从衣柜后面发出,起初以为是错觉,她关上灯那声音再度出现,于是她打开灯,穿着睡衣,蹑手蹑脚的拿着个扫把靠近衣柜,不会是老鼠吧,她的心里恐怖到了极点,她敲了敲铁柜的门,这时候有个黑影从衣柜后面飞了起来,扑闪到了窗帘上,就像一只巨大的蛾子,她尖叫起来,声音大的连自己都吓了一跳。那个黑影似乎在窗帘上躁动不安又飞了起来,几乎贴着她的头飞到墙角,她惊出一阵冷汗,一边大叫,一边胡乱的挥动着手里的扫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清是只迷了路的蝙蝠。

“我的天哪,蝙蝠”她的心里顿时想起了电影里那些长翅膀的吸血鬼,那只肉乎乎的可怕东西,挪动着带着肉角质的翅膀,调整着倒挂的姿势,她害怕那玩意儿飞到自己的床上,如果真的是这样,她绝对不能在睡这里,这张床和被褥那就是脏到必须被烧掉。她本能的打电话给杨畅了,但是电话响了一声,又觉得不妥。这半夜三更的打这个电话,似乎似乎有点暧昧,于是她打给了朱可凡。

朱可凡不到20分钟已经出现在宿舍门口,面对墙角这只黑褐色的蝙蝠,朱可凡也没什么经验。他尝试打开窗户赶走蝙蝠,没想到蝙蝠根本不听指挥,而是飞到另个墙角。

“你别赶了,一会儿飞到我床上了”

乔安站在床边捍卫她最后的领地,朱可凡用一个水桶捂住了蝙蝠,但是怎么抓出来有些犯难。

“它会不会咬人啊”

“我怎么知道,你是个男的你怕什么?”

“我没怕,但是万一咬了也不好,这东西没准病毒不少。”

正在这个档口,宿舍门口有人敲门。

“是不是我们吵到人家啊”朱可凡放下水桶,蝙蝠像块泥巴一样糊在墙上一动不动。朱可凡盯着蝙蝠打开房门,杨畅出现在了门口。乔安面露兴奋的嚷道:你怎么来了,正好你的宿舍来了个不速之客。

朱可凡听到你的这两个字,皱了皱眉头说:没事!我能搞得定,我用棍子把他弄死得了。

“别呐,我先看看啊”杨畅踮起脚看了看蝙蝠:“没事儿,是大山蝠不咬人的。

杨畅将一个塑料袋套在手上,拿了个凳子站上去,用手慢慢的靠近蝙蝠,一下子按住,轻柔的抓到手里,挪步到窗台放开,蝙蝠悄无声息飞进了树丛。

“它不吸血吗?”朱可凡拿着水桶。

杨畅笑道“中国就没有吸血蝙蝠。”

“刚才吓死我了。”乔安开始抱怨。

“哎呀,第一天住就有蝙蝠进来,老话说的是要行大运了。”

“对啊,你看他刚才还要把他弄死。”

杨畅回头看看满头是汗的朱可凡,很大方过去和他握手。

“你好,杨畅,我是乔安的同事,你是—?”

“我是他男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乔安把窗户关上问道:“你咋会来的。

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说我的宿舍特别吵,我哥们的房子就在边上,所以看看,我这就走了,赶紧休息吧。”

杨畅走了,朱可凡狐疑的看着乔安。

“你不是说剧团分的宿舍嘛,怎么是他的宿舍。”

“他是领导,他让给我了,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只是...”朱可凡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乔安没好气的回答道:

“好了,醋坛子,你可以走了,我明天一早还要排练。”

观宗讲寺的静雅阁里,妙音共学会的三十期讲座,正在进行着,这座始建于北宋的寺庙,以前一直都被誉为佛教界的黄埔军校,建国后被当做戏校学堂,只是近期才回归佛土,虽然修整一新却没什么香火,只能靠办几个国学研修班勉强度日。

叮”的一声响,法堂上正襟危坐讲师敲了一下钟,底下众人穿着居士服盘腿而坐,邵佳燕算第一次参与其中,感觉整个庙堂富丽堂皇的。

“各位,你们谁给长辈洗过脚,举手我看一下。”讲师问大家。

台下稀稀疏疏的举手,纪萍一家子也在其中,邵佳燕与他们一家保持了较远的距离。与其说这次参与是受了纪萍的蛊惑,不如说是邵佳燕的好奇心驱使,关欣的离开,让她又失去了一位可以交心的朋友,现在她的心无依无靠。

“所谓家和万事兴,与长辈与子女关系融洽,是一种从内而外的气场,人一旦养成了这种气场,不管干什么事,都会十分的顺利,但是这种气场的养成,还是需要我们来用心去做的。安可能也,卒为难。古人之于孝道是最为重视的就是丧葬与祭祀,但是,现代社会大家对于丧事的看法,也越来越淡薄,常常说的一句话,便是人死如灯灭。其实不然,人乃天地之精,丧葬也不仅仅是形式,而是生死之间的交互......”

丁邈纪萍和孩子三人并排而坐,纪萍带着眼镜,拿着笔记本听的异常认真,小孩子虽然听不懂,却也坐得安静,只有丁邈显然很困顿,坐在那里不住的点头瞌睡打哈气,纪萍察觉后使劲的拧了他一把,丁邈双眼通红醒了过来,假装聆听。这时候一个电话终于救了他,丁邈三步并作两步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到厅堂外接电话。

邵佳燕没想到之前令她着迷的男人,在家人面前是这么一副乖顺可怜的样子,像个毫无主见的妻管严,那个想象中心思缜密不苟言笑的人忽然掉到了谷底,结婚大概就是把有可能美好的东西,掰碎了踏平了,让每个人绝望的进入到平庸,邵佳燕想着即便丁邈和自己结婚,几年后未免也是这随波逐流的面孔。原来他和自己一样,并没有太多的故事,只是暗无天日的现实中,在少数派合唱团喘口气,原本大家的生活用宁波话来讲都是河白烂摊的。

又是“叮”的一声响,课间休息,大家纷纷走出讲堂,丁邈纪萍邵佳燕三人在院子的槐树下休息。

“听课的时候你能不能专心一点,一个劲的打瞌睡?”

“这几天本来就睡不好,我又不想来。”

“我这是为你好,为我们家好,佳燕是不是啊。”

邵佳燕只好顺势的笑笑表示赞同。

“老师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佳燕啊,我看一眼你的笔记。

“你不要搞这些,人家第一次来,你又不是她老师。”

“没事!”佳燕把笔记交给纪萍。

“刚才顾左来电话了,说想把关欣的歌编成合唱。”丁邈推了一下眼镜。“说明天跑他幼儿园的声乐教室排练,你去不去呀?”

邵佳燕点点头:“好像最近大家心情都不好。”

“我看少数派也快撑不下去了。”丁邈自言自语道。

“到底是台湾的传统文化普及的好,你看人家做的笔记这字儿!”纪萍打断了两个人的聊天,“你看看你号称理科状元,不是我这个文科生照顾你,啥也不是!”

邵佳燕瞬间对纪萍打心眼里瞧不上,为什么会有人在别的女人面前,讽刺自己的丈夫的女人,那种不容置疑的样子,哪有一点点的包容,丁邈为什么会看上这样的人,她到底哪一点好。邵佳燕小心翼翼的把笔记本从纪萍手里抽了回去,心想绝对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第二天上午,丁邈,邵佳燕,乔安,段煜坤悉数来到了李惠利幼儿园,周末的幼儿园除了保安一个人都没有,五个人静悄悄的坐在五颜六色的声乐教室。顾左在一边调试设备顺线,保安走了进来。

“顾老师,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看进度吧,反正我值班。”

“不行,下午五点之前外面的人必须走,不然我们没法交代。”

顾左想发作却还是忍:“好的陈师傅,我们尽快。”

顾左拿着一摞谱子递给众人。开始定音。众人唱了起来,但是很显然状态都不是很好,顾左敲了敲曲谱。

“大家能不能给出点状态,这是关欣给我们写的,至少要对得起她的作品。”排练再次继续,乔安却唱着唱着带上了哭腔,众人停了下来。

“对不起,一想到关姐,我就有点忍不住。”

“要不先缓一缓吧。”

乔安歉意的坐到沙发上,邵佳燕走到乔安身边坐下。

“乔安姐没事吧。”

“昨天我去了永安园,我在关姐面前发了誓,一定要录一首最好的合唱给她。我年纪小,我知道大家都不太服我这个队长,”顾左低着头不敢看到大家

“不是这个原因”段煜坤:“这几天大家状态都不好,能不能缓一缓。”

“不行,我下礼拜要出去演出了,可能一时半而回不来”

“要去多久呢?”顾左抬起头看着乔安

“至少要两个多月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段煜坤叹了口气:“关欣走了,你也走了,这歌还怎么排?”

“这个星期天晚上加个班吧,无论如何这周把《你我之间》录出来

“来振作,伙伴们!”

顾左重新站了起来,大家也跟着纷纷起来,歌声回荡在音乐教室里,窗外传来阵阵雷声,不是什么时候开始,夏日的积雨云,如山一般的从天边压了过来,整个城市变得漆黑一片,就像世界末日到了一样。

7月初头在帕劳群岛生成9号强台风“拿沙”与10台风海棠合并成一个飓风暴在福建一带登陆,宁波整整一星期在是风雨飘摇中度过,自从2010年以后,科学界所预言的温室效应越来越明显,地球上各种恶略天气和地质灾害频发,人们的内心也从平和稳定走向了躁动不安。就像是不知不觉的跃入到一个新的纪元。当一个台风天的下午,淋透的段煜坤出现在菲克斯办公室的时,昔日同事们的表情都有些震惊。周瑞很客气得帮段煜坤将雨伞放到伞架上。

“段总,好久不见”

段煜坤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在菲克斯同事们的眼里,自己已经是个外人,他扫了一眼销售部,却看不见王美京的身影,于是他敲开了总经理的办公室,黄总虽然一个月没见到他,表情竟是一脸的平静。

“请坐,段总”黄总站了起来

“黄总,实在不好意思,我...”

“你不用解释了,我已经知道了。”

段煜坤的表情有些惊讶,黄总很客气的帮段煜坤倒了杯白开水。

“半个月来了两个律师,说是想了解一下你在我公司的入职情况。我本来有点担心,还以为你是吸毒还是犯了什么事情,后来通过律师才知道,原来你自己有个游戏公司。”

“对对,我其实想跟你解释的。”

“我不知道那两个人跑过来的目的,就没和他们说太多。”

“黄总对不起,本来是打算两者兼顾的,但是发觉自己做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来体验生活,段总?”

“我...”

“听周瑞说,你来应聘这里是为追我们单位的女孩子?”

“也不能这么说,还是我太幼稚了!”

“其实也没什么,你也帮我们做了不少业绩,我应该感谢你,只是单位有些同事在感情上接受不了,很影响士气。”

段煜坤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这趟来不是为了说些的吧,”黄总喝了口水

段煜坤支支吾吾道“王美京她没事吧。”

“没事儿,半个月前她就辞职了。”

“她去哪里了?”

“没说啊”

“我一直打不通她电话,所以。”

“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要拖泥带水,这样我一会儿还有个会...”黄总开始下逐客令

“她有没有什么新的联系方式。”

“不清楚。”

段煜坤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被黄总叫住:“办公室还有些你自己的东西,今天就拿走吧。”

段煜坤神情恍惚的挪到自己的办公室,那个作为浪漫标志的白色风衣还挂在衣架上,桌子上摆了两个粉色的盒饭,一看便知是王美京送的,里面是她家乡寄来的粑粑糕和龙须酥,他在王美京之前的那段短信里读到过,可怜的女孩到最后决定离开他的那一刻,也没有说过一句埋怨的话,她只是告诉他每天都做了什么,一次次问他有事没事,或者半开玩笑的表示,是不是得罪自己,导致他躲着她。他深深理解那种不敢捅开窗户纸的感觉,她一次次到他的办公室送吃的,家乡的特产,自己做的午饭,一次次的倒掉重新做,在他闭关做测试的半个月里,那种思念终于在一次次的落空中变成了绝望,他打开一盒粑粑糕,因为过期早已经馊了,段煜坤逼迫自己吃下去,他要惩罚自己的无情,看到桌上这两个饭盒之前,一直还是觉得自己是个人,现在他觉得自己畜生不如,他错过了一个真心要对他好的女孩。他硬生生以工作为名错过了她想对他的好。在昨天晚上他去了王美京的宿舍,但是廉租房已经换了新人,连多多也搬走了。可想而知她当时的绝望,可是在短信里她没有表示任何怨言,只是最后给跟他说了再见。她换了手机,可能还换了城市。在哪些富家子弟的圈子里,他一直认为自己看的比别人深沉,他不在乎门第之分,他讨厌虚伪的女人,而通过这件事他深深明白,他与那些公子哥原本是一路货,区别在于他隐藏的更深,毒性更大。他一口一口将已经馊了的四川特产吃到肚子,他终于变得撕心裂肺的难受,忍不住哇哇大吐,哇哇大哭起来。

7月中旬,太阳终于露出了它久违的脑袋,那是个周六的下午,在净洗如蓝的海边,少数派再度聚集,他们穿着海魂衫排成一排站在海堤上,将手机架在路边,段煜坤深情的对着屏幕做了个开场。

“大家好,我们是少数派纯声合唱团,接下来为大家合唱一首《你我之间》这首歌是我们团的大天使关欣写的,她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希望这首能歌告慰在天国的她。”

五个人开始深情的唱起了《你我之间》,他们的眼睛包含着热泪,不知道这首是少数派的一个结束还是一个开始。

“我想少数派需要暂时调整一下了,我觉得有机会的,我们还会再见的。”收拾东西的时候,顾左本想安慰一下团员,却发觉像是一句结束语,大家默默地收拾起各自的行李,走向各自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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