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大又是一声爆喝，甚至在屋中激起了阵阵回声，就连打定主意要在地上躺着装死的梁源，都忍不住身子一抖，怯怯地朝着梁老大这边看了过来。
“爹啊，”他咽了咽口水，“你，你冷静……”
“老子冷静个屁！”梁老大越想越气，挣扎的力度也变得越来越重，“你现在就给老子老实交代，这几年跑到江南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听见江南二字，许清染便更是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梁老大则是死死盯着梁源，感到胸口堵着的那团气越发上不来，下不去。
狂风寨的确是梁老大的地盘，甚至可以说，是他一刀一刀砍出来的，整个兰陵一带的山贼，听见他的名字都要抖三抖。
梁老大的山贼生涯做得大，也已经做到头了，便不满起了其他的欲望，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儿子也跟着再做一辈子山贼，梁源刚学会走路，就被梁老大一狠心，连母带子一起送到了江南，还带着一笔不小的财产。
都说江南是富庶之地，能赚钱，梁老大不求梁源能大富大贵，扶摇直上，便是做些小生意，能养活自己就行。
大不了，等学会了做生意，再让梁源回兰陵来，背靠狂风寨，谁敢找梁老大儿子的不痛快？
梁老大盘算得挺好，前些年，梁源也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梁源便悄悄地起了变化。
先是减弱了和狂风寨的联系，三个月不见人影，后来干脆连书信都不往家写，俨然一副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模样。
梁源母亲离世之后，这样的情况更是愈演愈烈，随着梁源几乎不再传回消息，梁老大虽然愤怒，但也无计可施。
死不了就行！
谁知几个月前，在外销声匿迹许久的梁源却忽然回到了狂风寨，还带着一件官差才能穿着的衣裳。
“爹，不是儿子不想联系您，是儿子被衙门选中，去当官差了！”
听着这话，梁老大差点儿从椅子上蹦起来。
他是土匪头子，山贼老大，他的儿子却成了官差？
虽然听着有些心惊肉跳，但梁老大还是很为梁源高兴的。
刀头舔血的日子，哪里比得上给衙门干活？
这是正经差事！
梁老大当下便要催着梁源离开，免得沾染上什么麻烦，梁源却按住他爹，说自己这趟是奉了上面的命令，专程前来的。
“爹，我这身份瞒不住，太守已经知道了，不过他说，眼下这个时候，兰陵城中不太平，有人在伺机搞破坏，若是咱们狂风寨能帮着他办一件事，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便是有功之臣，看在功劳的份儿上，赵太守能给狂风寨抹了罪名，从此就是良民了！”
这样的诱惑对梁老大来说着实不算小，若是能有出路，谁会心甘情愿地在山上当土匪？
几乎没怎么思考，梁老大便答应了下来，而后便开始按照梁源送到山上的消息动手干活。
他忙着在城中制造乱子，却只杀人不抢银子，狂风寨这偌大的摊子，没有进项，早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那赵太守派来的人，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商量好的银子却迟迟不肯送来，“罪人”却一个个地往山上运，梁老大是看在梁源的份儿上才勉强忍下，实则心中早就生了疑虑。
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些山贼来办？
如今许清染前来，又听了两人那一番对峙，梁老大便是再想信任儿子，也着实是不能再说服自己。
本以为是给官府办案，能求个清白身份，谁知到头来竟然成了反贼？
还不如当土匪呢！
梁老大本就不是什么能隐忍之人，冲着梁源一通咆哮，许清染在一旁听着，便也将梁源的底细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看来，这位是在江南被大皇子收入麾下，才回头来给他爹挖坑的。
“小兔崽子，你说不说？”
梁老大吼了半天，还是没听见梁源老实交代，越发火冒三丈，奋力挣动身子，看上去很想冲到梁源面前去质问。
梁源仍是瘫在地上，一双眼望着脚下，半点反应也无，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在装模作样。
“抬起头来！”梁老大的吼声过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半分要衰减的意思。
许清染转了转眼珠子，忽然抬起头，朝着洵渊使了个眼色，用唇语轻声说着什么。
洵渊闻言一愣，却见着许清染神情坚持，随即默不作声地朝着梁源弯下腰去。
“你，你要干什么！”
被亲爹质问了半晌都没有任何动静的梁源，这会儿听见洵渊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眼中写满了戒备的神色。
梁老大见状又是一阵破口大骂。
洵渊仍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在梁源微弱的挣扎中，抬手便将他脱臼的两条胳膊全都安回了原状。
剧痛让梁源忍不住再一次惨叫出声，缓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能动了，梁源有些别扭地摸着自己的肩膀，抬头看向洵渊的眼中全是不解。
这是要做什么？
洵渊虽然还是面不改色，可细看之下，眼中却有可怜一闪而过。
这是怎么——
“嗷！”
还不等梁源将眼前的情况想清楚，脸上骤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干嚎一声，梁老大的怒吼也已经近在咫尺。
“兔崽子，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许清染让洵渊给梁源接上胳膊的同时，又让烽燧悄悄地将梁老大身上的绳结解开了一些，以梁老大挣扎的力度，很快便重获自由。
梁老大一个猛扑便冲到梁源身边，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鼻血也跟着喷了出来，却犹嫌不够，又拎着他的衣领，一把便将梁源从地上拖了起来。
“老实交代！你到底是在给谁办差！”
梁源淌着鼻血，直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哀嚎一声，努力地抱紧了自己的脑袋。
“爹，别打，别打了！”
“那你就说！”
梁老大的行为逻辑简单粗暴，这边看着梁源支支吾吾，那边立刻又是一个拳头砸了下来。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