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行身形明显僵了下,本来阴沉的面容柔和了下来。
“你倒是有心。”他走在前侧,嘴角浅浅勾了下。花滢垂着眸子走在他身后,踌躇再三,也没将心中所问宣之于口。一路上,二人沉默着回到了院内。“我还有公务在身,今日就不必贴身伺候了。”谢君行抬手示意她停下,阔步走进书房。花滢站在原地,欠身行礼:“是。”谢君行从离开正厅起,并未提及谢老爷与他商议之事,而他也有意瞒着花滢。虽不知最终如何,但看到眼下的情况,谢老爷已想将谢君行的婚事提上日程。她心里百味杂陈,一股莫名的酸涩正席卷全身。……花滢揣着忐忑的心情度过了几日,也没等来谢老爷通传谢君行的消息。见谢君行也同往常一样,她紧绷的情绪才有所缓和。谢君行正伏案抒写呈文,头也不抬地道:“你近日状态不佳,可有事要与我说?”“并无,只是近日奴婢没有睡好,”她微微垂首,轻声答着,“若冲撞了二爷,还请二爷恕罪。”他闻言,将笔放置在了砚台上,抬起那双如墨般的眼睛。谢君行察觉到她眼下淡淡的乌青,顿了片刻:“今夜你不必值班,换旁人来伺候吧。”花滢神色一凝,恭顺答道:“奴婢明白。”谢君行合起呈文,随意拿起架上的一本书开始翻阅,花滢走去案前,替他整理着桌面。“二爷,老爷刚派人前来,有事要同您商议,喊您去老夫人的院里。”门外传来了锦歌的声音。“我这就去。”谢君行将书扣在桌上,负手走了出去。花滢看人走了出去,匆忙把手中的活计忙完,紧跟了上去。听到脚步声渐近,他没有停下脚步,轻声吩咐道:“你不必跟着。”她呼吸骤停一下,脚步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院门前,远远目送着他离开。锦歌看人走远,这才小跑着上前去拉着花滢的胳膊,附耳道:“我听绒芝姐说,老爷拿着一堆贵女的画像去了老夫人的院中,好似是给谢君行寻个良人。”花滢指尖颤了下,下意识地反握她的手,紧张道:“果真?”“这哪能有假?”锦歌宽慰道,“姐姐你也别难过,眼下夫人可跟老爷的意见不合,有意想把二爷的婚事再推迟一番。”张氏不愿谢君行娶妻?谢君行虽不是张氏亲生,可在外人眼里来看,他们的情意也跟平常母子并无二致。谢老爷有意给谢君行娶妻,反倒是张氏先站出来唱反调。花滢看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始终放不下心来。一整日过去,谢君行才冷着张脸回到了院内。“二爷净手,厨房已经上了菜,就等您去膳厅用膳了。”花滢拿着汗巾上前,双手递了过去。谢君行擦了两下,转手把汗巾扔进盆内,大步往外走着。锦歌苦着张脸走了进去,小声同花滢嘟囔道:“待会儿姐姐可要小心伺候着。”“发生了何事?”花滢怔愣了下,反应过来问道。 “方才老爷与二爷商谈婚事时,夫人站出来反对呢!”锦歌声音越说越小,“说是大爷还未娶妻,让二爷再推迟几年,眼下二爷正因为这不高兴呢。”花滢了然,急忙跟上了谢君行。在布菜时,花滢不停地在打量着谢君行的神色,连问话都变得小心了起来。谢君行放下公筷,掀起眼皮,语气颇冷:“你可是听了些闲言碎语?”“奴婢没有。”花滢布菜的手一顿,不假思索回道。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谢君行那双眸子正死死凝视着她,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般。谢君行搓了搓指尖,薄唇微张:“外人说的话,不要轻易相信。”花滢乖巧应下,小声道:“奴婢明白,谢二爷提点。”谢君行用完膳回到房间后,便也没有出来过。锦歌生怕惹了他,把回去休息的花滢又叫了出来。“好姐姐,明夜你再好好休息吧,我实在不愿触了二爷的霉头!”锦歌双手合十,语气诚恳。花滢哭笑不得,接过她手中的脸盆。她蹑手蹑脚推开门进去时,只见谢君行坐在窗前,眺望着高空的月亮。眼前绝好的景色,她实在不忍心打破。片刻,她轻声唤道:“二爷,该更衣了。”谢君行转头看去,从窗上跃下,踱步走了过去。“不是叫你不必值夜,怎的还是你来服侍?”他垂下眸去,盯着她洁白的额头。花滢手上动作未停,笑着回应:“锦歌身子不爽,奴婢就和她换了下。”谢君行听完不再回话,任由她褪去一件又一件衣裳。待花滢做完一切,替他掖好了被角,正打算吹灭油灯离开时,榻上那人又突然出了声。“你有话要同我说?”他沉声问道。花滢没想到他洞察如此仔细,思忖道:“二爷今日可是心情不佳?”今日他已经问了花滢两遍,若再隐瞒下去,也只会招来他心情不悦,干脆表明。谢君行颤了颤睫毛,不加掩饰:“不错。”“那二爷今夜好生休息,奴婢在外守着。”她勾唇浅笑,盈盈一拜。他感到心中堵塞,沉吟半晌,又问:“你就只有这个问题?”“奴婢愚钝,并不能为二爷排忧解难,二爷才智过人,定能把心中烦恼解决。”她讨好道。一番话下来,谢君行忽地哑声笑了下。明明只是一句恭维的话,到了花滢的嘴里,又能把它说得不讨人嫌。花滢也不明白他是在笑什么,但也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任由他取笑着。谢君行握拳抵唇,眼睛瞟向旁处:“以后再听到别的议论,若想知道实情,直接来找我就是,不要听信莫须有的事。”她略感不解,歪着脑袋打量他。这是何意?在解释他并不是因为张氏推延他婚事生气?见她不理,谢君行把目光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花滢思绪清明过来,赶忙行礼:“奴婢明白,定不会胡乱揣测您的意思。”他满意地挥手,弯着双眸:“下去吧。”她转身退了出去,为他掩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