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行从老夫人那回来时,已经是亥时。
花滢坐在台阶上,双腿上正放着他的大氅,双手支着下巴目视前方。听到窸窣的脚步声,她立即站起了身子,往着院外走去。看到来人,她立刻将大氅披在了他的肩上。“二爷,奴婢已经热好了茶,快些进去暖暖身子吧。”她跟在他的身侧,柔声说道。谢君行看到她眼中的担忧,默不作声地点头,同她一起进了屋子。刚一进屋,花滢就把热茶端到了他的面前,略带催促道:“二爷,这茶的温度正好,趁热喝了暖身。”谢君行刚把大氅挂在了木架上,接过她的茶一饮而尽。他喝完,将茶杯递给了她,又从怀中掏出了信封放置在桌案上。花滢看到了那信封上的字,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关于谢君行的公务,她是很有分寸不愿涉及的,自然也就不会多嘴去问他的公事。“明日是二皇子的生辰,我想带着你一起去赴宴,你可愿同我一起去?”他突然出声,吓得花滢险些将壶里的茶泼出来。花滢眨了眨眼睛,小心地放下了茶壶,低声道:“二爷,奴婢……”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谢君行突然打断。“此次只是个简单的生辰宴,宴上也不会有人故意为难你,你只需时刻待在我身边就好。”此话一说,便再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他知道花滢在打的什么主意。她低低地叹了口气,眼帘低垂了下去,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谢君行也不着急,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书,悠闲地坐在位上翻阅起来。其实花滢不想一起前去,毕竟她的身份低微,要是让旁人知道谢君行带了一个通房一起赴宴,必定会让旁人私下取笑。她不想让谢君行落得旁人饭后闲谈,自然没有那个勇气陪他一起出面。可是现在,谢君行已经把话说得这么透彻了,就算装傻也是无济于事。“奴婢陪着二爷一道去赴宴,恐怕也只是给你添上麻烦,二爷不如找其他的贵家小姐一齐赴宴……”花滢双手不安地握在一起,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少,没有底气。谢君行的目光从书里移了出来,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了下去,淡淡道:“不必,会不会添麻烦那是你的事,现在只需回答我去不去便可。”她抿着朱唇,稍稍踌躇了片刻,便乖顺地应了下来:“奴婢同二爷一道去。”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她要是拒绝,就是在驳他的面子。她哪里有那个胆子拒绝他的命令。谢君行对她的回答也不意外,合上了书,移步到她的身边,俯视地看着她。“那你回去吧,今夜你不必过来伺候了。”他把花滢被风吹乱的头发整理好,温声道。花滢低着脑袋,恭敬地行了个礼后,退出了房间。……转日一早,花滢刚睁开了眼睛,便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桌案上放着一身衣裳。 还没等她起身看个仔细,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花滢循声望去,只见锦歌跟着另一个她不认识的丫鬟一同进了来。锦歌看到花滢醒了,脸上顿时浮现出笑:“姐姐你醒了,快些过来收拾下。”她向着锦歌走去,把目光放在了另个丫鬟身上,脸上带着浓浓的困惑。不等花滢开口询问,那丫鬟热情地介绍着:“我是木香,是前些日子刚来的,姐姐不认识我也情有可原。”“这木香可是才十五岁,当真是个妙龄少女。”锦歌接着补充。木香红了脸,讨好道:“便是年纪再小,那也没有花滢姐姐看着出挑,当真是让妹妹好生羡慕。”花滢闻声,也只干干地笑了几声。在锦歌的催促下,她只是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收拾好了。锦歌拿起那桌上放着的衣裳展开在她的面前,像是炫耀似的开口:“这可是二爷昨夜才命木香做好的衣裳,姐姐快来试试合不合身。”“我也是听了锦歌姐说了花滢姐姐的尺寸,这才急忙做好的,不知道能不能让姐姐穿得上。”木香脸上带着些许的担忧,生怕这衣服做得不合花滢的身材。花滢被他们两人联起手来套上了衣裳,从她们眼里看到惊艳后,又被他们推到了铜镜面前。“姐姐穿这个当真是极美,这颜色也很适合姐姐呢!”锦歌夸赞着。花滢身着水色长裙,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身姿纤细,就连那双眼眸也染上了一股柔情。锦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赶忙催促道:“快些束发吧,不然可来不及了。”花滢这才想起来,今日还要陪着谢君行一同去赴宴。她想起刚刚锦歌所说,低头看着身上崭新的衣裙,这才明白是谢君行为了今日特地给她准备的。她心里有些胆怯,没承想谢君行竟对她这般上心。“你们方才说,这是二爷为我准备的?”她看着铜镜里的锦歌,怯生生问道。锦歌忙不迭地点头,轻笑:“可不是呢!二爷离开前吩咐木香抓紧做出来,不难看出二爷对姐姐你极为上心。”花滢心头狂跳,手上也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裙。谢君行对她如此好,是从不敢妄想的。她只是个毫不起眼的丫鬟,只是机缘巧合下被主子看重罢了。这份重视,是她求而不能的,也是她根本不敢肖想的。而通房最好的结果,便是有了主母后,求主母能放她离府归家,从此往后跟永安侯府没有半点的关系。后来锦歌说了什么,花滢便也都没听进心里,只是任由她们摆弄自己。少顷,她们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姐姐,你今日可真是极美。”锦歌毫不吝啬地夸赞,“姐姐快去找二爷吧,莫要他等急了。”花滢点了点头,提着裙摆去了谢君行的房间。彼时谢君行听到屋外的动静,率先走来开了门,迎面便跟花滢撞在了一起。看着她不同以往,一时错愕不已。“二爷,我们走吧。”她笑得甜美,堪比那街头卖得最甜的玉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