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醒来,拉开窗帘,户外骄阳初升,明媚的晨光顿时使墨卿清醒许多,她决定出去逛逛,享受一下平日校园里难得的宁静。
从系办处理好注册手续出来,她抱着材料独自一人慢慢的走在两旁长着笔直白桦树的小径上。阔别一年,母校空气中浮动着的每一丝气息都令她无比怀念。
在路过体育馆时,她无意中瞥见一身红色运动服的女孩子正在中央操场上跑步,海藻一般的卷发被高高束起,随着步伐有节奏的左右摆动。
墨卿绕过安全门,不确定的走近了些,之后带着意外开心的挥着手,喊道:“子矜!裴子矜!”
此时的光景好似与旧年重合,也是在这样的仲夏时节,当刚升初中的姜墨卿茫然无措地站在满是家长与新生的操场上时,一眼便认出了不远处穿着淡蓝色连身百褶裙,在新生报到处填表的女生。
那时的她同样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激动地挥着手,同现在这般一样,开心的喊道:“子矜,裴子矜!”
女生听到呼唤,转过身张望。
与旧日一样灵动的双眼,一样明媚的笑容,在看到她后朝她跑来,惊喜地抱住她——
“天呐,姜墨卿,真是好久不见了……” 子矜松开她,满是惊讶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告诉我?”
“我一个星期前回的东苏,昨天才回校,事情太多都没来的及告诉你,”墨卿笑着,“过得还好吗,本来打算等到开学再去找你的,没想到你也这么早就回校了。”
“我妈随团巡演去了,我一个人在家怪无聊的,”子矜擦了擦额边的汗珠,解释道,“而且你难道忘了,明年是我们校的百年校庆啊!学校要在五月举行大型的文艺汇演,组织工作自然就分配到我们艺术学院头上了。院里通知了一批高年级的同学提前回来做准备工作,所以我就提前返校了。”
姜墨卿听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明年是学校的百年校庆。
在自已还是大一的时候,就曾听到老师和学长们谈论过未来的百年校庆,可那时的她正怀着一团糟的心情在准备着大二与英国友校的交换生考试,根本无心关注这些。
转眼间两年匆匆而逝,令她不由得心生感叹:“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我想起来了……”
“不过去留学一年而已,干嘛语气这么老气横秋的”,子矜拍拍她,然后突然想起来,“梁院长的身体还吗,我七月初时回过一次南城,去东苏看望她时发现她的脸色很不好。”
姜墨卿听到子矜的话宽慰道,“院长的低血糖是老毛病了,中旬我回去时她身体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
“噢对了,那时沈乐平也在,不过姜铭却没回来。好奇怪,自从你走后我在南城好久都没见到他了,倒是他哥叶远来找过我几次,问我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国……”
墨卿漫不经心道,“其实自从叶家举家迁到了北京,姜铭就很少回南城了。我回去时也见到了乐平哥,他本来是要回滨海休假的,不过就在我回校之前,他接到了警校的通知,被调任到临省的刑侦大队去实习了”,说着她不觉露出了笑,“乐平哥接到通知时还笑着说怪不得让他在实习期休假,原来是预示着他以后要加更多的班啊。”
子矜听着墨卿的话,本来还想问什么,却忽然收住了口:“那……那有机会我们出去聚一下吧,就当作是给你接风……”
墨卿摇摇头,表示接风就不用了。艺术系要筹备校庆,自已则要在开学前几个月复习一遍大二的课程,医学院那边一年到尾都很忙,大家的时间很难安排开来。
子矜闻言不由得回忆了一下年少时相聚的美好时光,顺便还感慨了一番岁月的飞逝。再之后想起了自已下午还要回系办去开会,便和墨卿约好一起吃晚餐,匆匆的离开了。
午后,墨卿去了校图书馆,打算复习一下落下的功课。
假期的图书馆人着实少的可怜,她来到三楼之前常去的那间自习室,在靠后的一处位置坐下,从这里望向窗外,能看到棵棵高大的银杏,这总是能让她想起自已在教堂住的那间小阁楼。
她从书包里翻出准备要复习的教材,在最里面的夹层看到了那份深棕色的文件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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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小阁楼虽旧,不过风景倒是挺漂亮的,”一道颀长单薄的身影推开了身前的玻璃窗,感叹道,“之前没注意到后院这边还有这么一片银杏,我看这座教堂都可以改建成植物园了。”
“袁老师格外喜欢植物,闲暇时总是伺弄那些花草,不过那几棵银杏却是早年间就在了,”墨卿走到窗旁,看了眼身旁这个穿着灰色圆领衫,肤色白皙的青年浅笑道:“一年不见,乐平哥你又瘦了许多啊,身为预备人民警察,你这样让人民群众多没安全感。”
青年闻言回过头,眨眨眼笑得一派斯文,“姜同学,你这样算不算是赤裸裸的歧视我们广大苗条的干警同志。”
“怎么样,英国好玩吗?”他笑问。
“帅哥的确多些,风景也还好,不过学业太过繁重,也没什么心思干别的,特别是饮食,简直一言难尽,”墨卿笑着回道,又一转念问,“这个时候你怎么会来东苏?”
“我下个月要被调到江州刑警队实习,在这之前有半个月的假期,我知道你这两天就回国,所以特地在这里等你。”
说着,他从公文包中抽出了一份深棕色的文件夹递到她面前。
“这是半年前你让我查的那个账号的资料,我托我爸一位负责金融干线工作的朋友查到的。”
知道她的顾忌,他顺便补充道,“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提到你,我对老爸说是我参与的一个案子要查的。”
姜墨卿接过文件夹,坐到书桌一旁翻看,沈乐平走到她身边,解释着,“这个账号是属于国行一个私人储蓄账户的银行账号,开户时间是1985年年底,户主是一位名叫聂妍的女性。”
他一边说一边翻到户主资料那页,上面的记录比较简单,墨卿看到后心却一沉。
“聂言,女,1967年生人,祖籍福建临浦,是个小渔村,1983年初中毕业后来到江州工作,1985年年底注册的这个账户。”
墨卿翻着资料有些意外道,“她是个……幼儿园老师?”
“没错,这个聂言去江州后可查到的第一份工作记录是在一个职工幼儿园里做舞蹈老师,还得过几个小有名气的奖,不过年代实在太久,后来就查不到更多的资料了。”
墨卿抬头问道,“这么多年,这个账户还在吗?”
“还在。不过说来很奇怪,国行这些年来虽改制过多次,但这个账户几经升级依然在使用,照这么看来,这本应是个很重要的账户,但是国行的交易记录上却显示自从1991年12月的最后一笔款项汇入聂妍的账户后,除了每年必要的一些费用支付,不论是汇入还是提取,这个账户都再也没有过较大的资金流动了,直至去年的年初。”
说着沈乐平抽出了一份账户交易明细指给她看,“2011年底十二月十号,有人在江城的国行分行从这个账号上提走了十万元,这也是这个账号自1991年末至今唯一的一笔大额交易了。”
姜墨卿在那张明细上看到,聂言的账户在1985年至1989年之间的交易记录很频繁,其中大部分是汇入,数额比较大的几笔均来自同一个账户,后面的附件里显示该账户的户主是一名叫张礼的男性。
而相对的支出项则主要集中在1987年间,在其中几项比较大额的支出里,除了部分为不动产购入外,其余多为捐赠支出,而在那里面,姜墨卿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一个名字——
邹慧。
最后直到1991年底,该账户上还总共有十余万的存款。
墨卿心中一惊。
十万,放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可不算是一笔小数目。她前后大致翻阅了几遍文件,遗憾于这毕竟只是银行的资料,而非公安局的档案,里面并没有更多关于开户人的其他信息。
这时沈乐平抬手轻叩了几下桌面,唤回了她的思绪。
只见他推推面前的文件,倾身向前眯着眼睛审视道:“姜墨卿,这个聂言是什么人,这个账号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查它?”
墨卿抿着唇不发一语,沈乐平表情却格外严肃,“你不愿意说没关系,但是我有必要警告你,这个聂言很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现在的互联网身份信息采集非常的完善,可是这个聂言,只有这个账户的信息可查,而这个账户已经近二十年没有交易信息了,更别提这个人了。
为此我特意去查过她户籍所在地临浦所属的公安局档案,但那里并没有关于聂言的死亡销户记录,这是不正常的!
我这么说吧,一个人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上,是不可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留下的,除非……”
“除非她以另一个身份活了下去,”墨卿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