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啃完以后零七走到沙发上坐下，随后甲子也走过去。西尔看见这架势默默低下了头，迅速将手上的东西吃完以后，站到零七面前。
“放心，最近用不着做实验，训练也先停停，只不过我们会照例在你生日前做一次综测。”
“是。”
“给你一天时间复习，明天六点十分开始。”
“是。”
“还有15天是你的生日，有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没有。”
“行，回去吧。”零七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综测是顺应卡尔瓦教学方法处理的。18岁之前必须完成中等医学理论和实操，高等数学，体育。
事实上，这些东西尔不怎么需要复习，每一个理论和实操都提问和经历了无数次。
西尔展开影息，无数知识点自影息上划过，偶尔停下来加深印象。除了午饭和晚饭西尔一直待在房间里，一夜未眠。
六点十分西尔准时坐在客厅里，甲子掏出试卷，试题意外的简单，除了大量的计算，做的很快。
甲子有些兴致缺缺，习惯性摩擦手指，将目光移向零七。
西尔落下最后一笔也看向他，她能感受到，这次综测并不是目的。
零七迎着两人的目光打开了禁闭室的门。
禁闭室是细长的隔间，摆放着一张桌子，墙壁上固定锁链，以往西尔被吊在这里，零七坐在桌子上看着。
如今零七拿着锁链看了又看，也不管西尔。西尔靠在桌子上，静静看着他。
良久，零七才终于提问，但和必修课毫无关系：“为什么活着？”
西尔想了想：“人活着是为了追求欲望，不断放大迭代。”
“我问你，为什么活着？”
“人活着是为了尽没尽的事，传承人类命运，维护社会安定。”
“西尔，我问，你为什么，活着？”
西尔沉默下来：“……为了报仇，我快忘了父亲满口吐血，也快忘了母亲声嘶力竭，我只记得我要报仇，仅此而已。”
说起来，明明每天晚上都能梦到那天晚上，但人脸就是一点一点的模糊了。只记得清晰的是满地鲜血，能照清路的大亮的月亮。
“报仇之后呢？你想要怎么报仇？把他杀了？”
“今天不是综测吗，问这些问题干嘛。”
“别逃避问题。”
“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非得问这个问题干嘛。”声音渐渐沉下去，头也低下，眼睛藏进头发里没有焦距。长期的暴力控制让西尔的爆发都显得小心翼翼。
零七透过禁闭室顶端的窗户看过去，森林里有各种树木，金黄的，火红的，苍绿的，枯萎的。形态各异，连成一片，说不出的壮丽和凄凉。
“西尔我有病，你知道吗？”
“什么？”西尔抬起头好像有些讶异，话题是如何跳到这上面的，况且有甲子在，能有什么病呢？
“我的童年从记事起就在实验室里，所以没有接受过教育。在获救之后重新接受人文教育和社会教育时已经很晚了。我可以从书上知道医学理论，也能操作，可以理解数学逻辑，也能计算。但只要这些东西涉及人文，情商，我都学不会。”
“什么意思。”
“我缺少情感能力，我原本没有资格教育学生，所以，我很抱歉。”
西尔嘴角抽了抽，有些好笑，还有些悲哀。他面对自己，窗外的阳光照上他的发丝，他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语气挺平淡的。
西尔实在觉得有些荒谬了，他少见的说这么多字，但自己的心反而平静的很，沉默良久：“所以呢？”
“理事说他想见你，去卡尔瓦住几天。”
无所谓吧，去了卡尔瓦又能改变什么呢，只是想起零七来自这个国家就感到厌恶。
两人又沉默下来了。门外传来德尔惠娅的声音“早餐好咯。”
零七率先几步拉开门走出去。
西尔在战场上的所有热血此刻完全沉寂下来，摸了摸头发，也顺着窗户看过去，一阵风吹过，枯黄的树叶随着风一起飘落。
早餐做的油条，外皮金黄酥脆，内里柔韧，很香，就这豆浆吃下更是一绝。
几人没有在餐桌上说话的习惯，吃完早餐往沙发上一坐就是有话要说。
甲子偷偷看了零七好几眼，德尔惠娅仿佛置身事外，翻看影息。良久零七才终于开口：“卡尔瓦……”只不过话说了一半就没了。
甲子偏过头，嘴角抽搐。
西尔明明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还是禁闭室里说的，只是不想接受，要是真的说出来，又没法拒绝。零七只要下达命令，西尔可能还没来得及过脑子，身体先执行了。
零七的沉默使得气氛有些尴尬。德尔惠娅抬起头，直直看进西尔的眼睛里：“去卡尔瓦看看，好吗？”
德尔惠娅不同，她不曾下达命令，她只负责教学心理学，又在多数辗转难眠的夜晚陪伴，所以西尔是不愿意拒绝她。
“好。”
零七见西尔答应，像是松了一口气。
德尔惠娅带着西尔走上房顶：“雀33会带你到理事大楼，下舱以后会有人接你。”
“是。”
西尔话音落下，上空突然传来嗡鸣声，雀33的身形出现。“反重力系统已开启。”
西尔的身体渐渐腾空，然后向上方跌去。
“身份未登录，请位于客舱就坐，本次航行直达卡尔瓦理事大楼，航线确认。”
机械音播报完毕，西尔靠在客舱座位上渐渐闭上眼睛。
“卡尔瓦理事大楼已到达，航行结束，正在申请就近点停靠。”
客舱大门打开，正对理事楼大门，门口的人看到她慢慢走过来：“卡尔瓦理事助理，维达……请跟我来。”
西尔安静跟着，七歪八拐的上了五次电梯之后终于站到理事办公室门口。
“伊先生。”
“进。”
西尔一眼看到的是一整个房间乱飞的影息。伊祁将影息调到一边，请西尔坐下。
“可算是见到你了，西尔。”
“嗯。”
伊祁注视着她，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注视着。西尔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保持沉默，两人静默的注视着。
最后伊祁轻轻笑了笑，“还有很长时间，先在这里住下吧。”
“为什么，反正又没有意义。”
“意义，要事件发生后再评论，先住下吧，我会给你开放权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