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的书库门前,鲜血骑士打了个哈欠。
他使劲甩了甩头,将困意压了下去,扭头朝着书库内喊道。
“还没好吗?莱汀。”
从书库长长的走廊深处传出一个年轻少女的声音:“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我查阅资料的时候打扰我!苏利文!”
“我的思路都被你打断了!”
鲜血骑士朝着空无一人的室外走廊耸了耸肩。
“最近一缺血就开始犯困,你再不出来,我就自己去了。”
“趁我在睡着前把碍事的老鼠给处刑。”
“处刑,处刑!一天到晚就知道个处刑!”声音的主人来到了门口。
一抹金发进入了骑士的视野中。金发的主人是个红眼的少女,她的外貌大约是人类十一二岁的年纪。
“你怎么不去屠宰场当个屠夫?”她嘴里吐着与她的外表不相符的粗鄙话语。
“没有灵智的动物杀起来没意思。”
“你以为我是想跟你探讨这个话题?”红眼的金发少女从怀里掏出一本本子砸到骑士胸前,说,“前代院长的笔记里有写,露西娅从小是个孤儿。”
鲜血骑士在本子掉落前伸手将它抓住。他随意地翻看了几页,上面全是教会的一些记事。
当他翻到本子中间的时候,一张纸片从书页中掉落到了地上。
红眼的金发少女将纸片拾起,递给了他。
他低头一望,看到纸片上有张女人的画像,女人将手背在身后抬头露出微笑。画像描摹得很生动,就像是被描画的人直接映在了上面。
大概是用圣言“照写”所描画的。“照写”能将眼前的事物装进画框里,然后以一个平面的角度让这幅画浮现在纸上。只要稍加训练,这个圣言会是刑侦的一种好用的手段。
只不过不是圣职者也不会这种圣言,而圣职者大多对裁决院的工作不感兴趣。
他伸手接过照片,从近处观看了一番画像上的人影,这幅画像所传递出来的情绪代表了这个人作这幅画当时的心境。它至少是明快的。
他将照片一翻,看到背面有一处字迹。但字迹的痕迹有点潦草,他没办法认出这段字迹所代表的含义。或者说,这个字迹所用的文字不属于通用文,所以他不认识。
“这上面写着什么?”
“你这文盲!把纸片还给我!”红眼金发少女朝他伸出手。
他抬手将纸片递了过去。
金发少女接过纸片,指着上面的文字对他一字一句道。
“这上面写着,‘永失吾爱’。”
鲜血骑士皱起了眉头。
“这么说,这是前代院长的爱人?……可你觉不觉得,她很像是修道院里的某个人。”
“修女露西娅。”金发少女开口道。
“可是年龄对不上,”鲜血骑士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间,“前代院长去世前已经是60多岁的老人了,她恐怕是修女露西娅的母亲。”
“……你没发现你的假设很有问题吗?假如说前代院长20岁结婚生子,他的孩子也该是40多岁了。除非他40岁才结婚。”
“可你不是还说笔记里写露西娅是个孤儿吗?”
“你才想起来啊。”金发少女朝他吐了吐舌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我的猜想,”金发少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前代院长对外一生未曾娶妻,但是他早年有个爱人,就是露西娅的奶奶,照片上的那个人。”
“他早年还是个意气风发的贵族,公爵之子,前途无量。可是他喜欢上了一个平民,露西娅的奶奶。公爵很生气,就使计把他派到边境去,让他们两人分开。”
“他在边境努力积攒军功,为了有朝一日回到家乡的时候有能力与父亲对话。可是突然有一天传来噩耗,公爵被他的竞争对手给设计入狱,在狱中被人毒杀了。”
“他不敢相信,一下子失去了自己奋斗的目标。他辞去军中的职务回到家乡,发现物是人非。自己的家变得冷清,他当年喜欢的女孩也不知去向。”
“一股复仇的火焰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烧。他向皇帝陛下请求让他回到军营,皇帝爱惜他的才能,准许了他的请求。”
“两年后,他带领一支军队以清反的名义将他父亲竞争对手的领地包围了起来,将那个人的家族屠杀殆尽。然后他在对方家族的地牢里发现了他当年喜欢的那个女孩。”
“女孩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她甚至还诞下了一个子嗣。”
“他还是坚持不懈地照顾她,可是她的身体一直很虚弱,不久后便去世了。”
“完成复仇的他,却也失去了一切。他在极度悲痛下终于决定不再问世事,选择了成为一名修士。他唯一剩下的,就是他当年喜欢的那个女孩的子嗣,可父亲却并不是他。”
“你猜,露西娅的奶奶诞下的那个子嗣后来怎么样了?”
金发少女说到这里,捂住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有如亲生父亲般的养父有一天会将罪恶的魔爪伸向她吧。”
“他爱的是露西娅的奶奶,但露西娅确实也是他的女儿。所以他没有将这段关系给公开,只是说露西娅是一个被他捡回来的孤儿。”
“那露西娅的母亲去哪了?”鲜血骑士疑惑地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但听说当年有一伙盗贼曾经从修道院劫走过好几个人,也许她的母亲当年也被劫走了吧。”
听到这里,鲜血骑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修道院还真是乱得可以。
突然他灵光一闪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你说照片上的人是露西娅的奶奶,但是他们认识的时候前院长还不是信徒吧,他怎么用‘照写’去画下心上人的样子?”
“‘照写’没办法画出很久以前的记忆里的事物。所以这画里的人不可能是露西娅的奶奶。”
金发少女突然跳起来一拍他的肩膀:“被你注意到了,看来你也不是那么笨!”
“我猜是他看见露西娅母亲的身影,恍惚中把她当成了露西娅的奶奶,所以才有了这张画像。
他想画的是露西娅的奶奶。可是记忆太过久远,于是只能把眼前的人当成是她画了下来。画上的人确实是露西娅的母亲没错,可是在作画的人看来,她是露西娅的奶奶,他当初的恋人。
所以他在画的背面用兽族的文字写下‘永失吾爱’,并且即使是拼着被发现就会变成麻烦的风险,也要把这张画保存下来。因为这是他心里永远的美好,也是他永远的痛。”
“一个爱着过去的事物却摧毁了眼前的生活的扭曲的人。”鲜血骑士评价道。
“如果他还在世,我会审判他。”
红眼的金发少女突然跳起来一拍他的脑袋,他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你这家伙真的是油盐不进啊。你这压根不懂爱为何物的蠢笨生物!”
骑士用手压住她的金发用力揉了揉。
“你怎么突然这么生气,莱汀。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你说得是没错!可是!”金发少女激动得想要一口咬住骑士的手,骑士在她咬到之前把手伸了回去。
金发少女咬了个空,她恨恨地抬手顺了顺头上被抚乱的金发后,便泄了气一般地开口道。
“说到底也不过是我个人结合传言以及笔记的猜想罢了,事情的真相如何已经无人知晓。”
“比起这个,苏利文,你调查完案件了吗?”
鲜血骑士点点头。他开口道。
“来了个麻烦的对手,鲜血的能力不起作用。我需要你的力量,莱汀。”
红眼的金发少女摇头。
“我不会帮你对付太过强大的对手。”
“不用你出手。只要能对对方审判成功,就能发动‘断头台’了吧?”
“……你的对手是?”
“骑士赫尔。”
金发少女闻言张开手臂,骑士将她拥入怀中。不多时,骑士怀里的少女不见身影,他的怀里多了一柄金色握手,通身猩红的锯齿状巨剑。
他将巨剑抗在肩上,朝着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