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方纵赶到客栈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巷子两头已经被封了起来，守在巷口的捕快一见方纵，连忙笑脸相迎。
“小方，捕头说了，让你一来就赶紧进去。”
“多谢！”方纵也不多话，一拱手朝巷子里走去。
这名捕快羡慕地看着方纵的背影，不禁啧啧感叹。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一天，以前几乎没人搭理的小方，就入了捕头的法眼？
这时一个帮闲凑过来，故作不忿地讨好道：“见了咱们李哥连声大哥都不叫，这小子还真不知——”
啪——
一记耳光！
“哎哟！”帮闲捂着脸，不解地看着被自己称为“李哥”的捕快。
“你懂个屁！”这名捕快低声骂道，“以后咱们都得看人家脸色，你要是不想干就赶紧滚，别拖累老子！”
帮闲哭丧个脸退到一边，心里却想着等会儿怎么巴结方纵。
……
进了客栈，就见几名捕快和衙门里的文书，正在给客栈伙计做笔录。
这几人见到方纵进来，都笑着打了个招呼，其中一人指了指后院。
“刘捕头在里面，你直接进去就能见到他了。”
盘芝县总共只有不到十家客栈，这一间算是比较好的。
客栈后面总共隔出了三个独立的小院子，出事的是最南边那间。
方纵进了小院，就见刘熊正在盘问掌柜。
“照你的说法，死的这人是西南道那边的口音？”
“绝对错不了，小人年轻的时候去过西南道，对那边的口音熟得很。”
大延国疆域极大，幅员不下千万里，总计七道三十一府。
虽然西南道和辛罗道相邻，但从西南道那边来到盘芝县，路途也有两千多里。
这么远，又是孤身一人，难免不让人心生怀疑。
“此人前天晚间投宿，期间可有人上门拜访？”
说话间，刘熊看到方纵进来，目光直接瞄了过去。
方纵笑着点了点头，刘熊心领神会，重新看向客栈掌柜。
“没有，这客人出手阔绰得很，店里伙计给他送酒菜的时候，直接给了两钱银子赏钱。”
方纵闻言也忍不住咂了咂嘴，昨天买香芝斋的酥饼和那些吃食，也才花了不到一钱银子。
“那他有没有打听本地消息？”
“有，”掌柜回答的十分干脆，“这客人问伙计最近有啥事情发生，伙计说到丢孩子的事情，客人好像很感兴趣。”
“哦？”刘熊顿时来了兴致，“你把那名伙计叫来，我好好问问。”
掌柜的连忙出去找人。
方纵也来了兴趣，指了指房间：“捕头，死者在里面？”
“嗯，在里屋，你也进去看看吧。”
“是！”方纵应了一声，走进房间。
房间是个套间，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
客厅收拾的很干净，看不出什么异常。
卧室挺大，仵作在两名捕快的注视下，正在验尸。
三人见到方纵进来，都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方纵也含笑还礼，然后站在一边默默观看。
死者是个身形魁梧的壮汉，平平躺在床上，面目表情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没有丝毫痛苦挣扎。
联想到刚才巷子里的短暂交手，方纵已经大致猜出，这人是在睡梦中被一击毙命。
隔着仵作看去，壮汉脸上的络腮胡十分醒目，难得的是胡子油光发亮干净整洁，一看就是经常打理保养。
光这一点就显现出巨大的差距，对比之下，衙门里那几个糙汉，络腮胡子又脏又乱，看着就让人恶心。
再看床头摆放的衣物，居然叠的整整齐齐。
床下的靴子虽然有些破旧，磨损的也比较厉害，但鞋面却擦得十分干净。
出门在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能做到这一步，这就少见了！
死者身上的疑点很多，显然不是普通的行旅客商，来盘芝县一定带着某种目的。
也许，答案就在那个信封里！
这么想着，眼睛余光一扫，突然在床脚发现了什么。
定睛一看，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那是一块核桃大小的黑石，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
这块黑石，和老何身上搜到的那块一模一样！
老何到底投靠了什么人？
他一个衙门里的公差，是吃错药还是失心疯，怎么跟邪教搅到一块了？
当方纵阴沉着脸从房间里出来，刘熊也差不多问完了。
根据掌柜和伙计的描述，没能找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直到方纵亮出那块黑石。
刘熊一眼就认出，黑石上的纹路和马家墙上的图案一样。
“他妈的，还真是跟这些失踪案有关！”刘熊忍不住骂了一句，“既然如此，又是什么人要杀他呢？”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
回到县衙，刘熊自去向县令、县尉禀报案情，方纵则帮着一起整理苦水村打探来的消息。
捕快和帮闲大多不识字，只能凭借昨天的记忆转述。
衙门里所有会写字的文书都被调了过来，帮忙记录，整个捕房乱哄哄的跟菜市场一样。
方纵小时候跟着邻居认了几个字，算是捕快里面有文化的，所以被安排整理文稿。
借着这个机会，他对马家兄弟有了初步的概念。
这两兄弟其实没那几个村老说的那么坏，相反，兄弟二人还颇为仗义。
苦水村的大姓是张姓，仗着人多势众，平时在很多事情上都要占大头。
比如田地、水源，比如山上的林木、柴火，再比如河滩的芦苇，总之所有的好处都是他张姓人家的。
马家兄弟从小就跟张家不对付，经常被张家人欺负。
大约七八年前，兄弟俩实在受不了欺辱，被迫离开苦水村。
可没想到去年年初的时候，兄弟二人又回来了。
两兄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占了自家房子田地的张家人一通暴打，即便面对百八十个张家青壮，他二人也不落下风。
这一战过后，张家人彻底被打怕了。
而两兄弟也因此成为苦水村小户人家的依靠，帮不少人从张姓手里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嗯，有点意思！
方纵合上笔录，心里默默盘算。
以二敌一百，这两兄弟的实力已经超过衙门大部分捕快了。
如果村老说的那些诡异行为都是真的，那么，他们即便面对九品武士也有一战之力。
联想到死在客栈里的壮汉，以及那个九品刺客，整件案子似乎越来越复杂，充满了阴谋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