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骁在言星竹身侧,担忧地看了一眼。
这一关……不好过啊。
因为是在一起练的,张浩帆和队友也多少知道这个情况。
他们悄悄地看了个对眼,都决定要帮一把。
他们在向目标地点小心翼翼地移动。每个人都有些提心吊胆。
终于,在第一个飞靶出现的时候,言星竹率先开枪。
顾骁连忙补上。
意料之中,言星竹打偏了。
剩下三个人打起十二分精神,以保证不漏靶。
张浩帆不断往她这边瞟,言星竹直接失去了刚才的状态,其他人只能干着急。
眼看着飞靶来的频率已经慢下来,而标记的终点也近在眼前了,张浩帆急的大叫
“大小姐!神枪手!你振作啊这可是考试!”
百试百灵的激将法这次却并没有起作用。
就在距离终点还有几步的时候,言星竹却突然化成光点,闪了一下彻底消失在了虚拟地图上。
等在外头的刘怀瑾直接推开门冲了进去,一直守在考场里的凯特拉已经迅速切断了那台神经元连接器的电源。
强行断联,是在熟练操作机甲的军人里很少出现的情况。
只有在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或是和连接器容纳程度不匹配时才会发生这种极端的危险状况。
如果处理不及时很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言星竹!听得见吗?言星竹说话!”
言星竹已经睁开了眼睛,却一言不发,凯特拉拿起了旁边的手电筒朝她眼睛上照。
言星竹立刻拿手挡,刘怀瑾扶着她的背,让凯特拉帮她把头上的连接器取下来。
这时候考试已经结束了,顾骁拆了连接器就跑,言星竹看见她伸出手。
顾骁跑过去把她的头按在怀里,才发现她在战栗。
言星竹能听见也能看见,但那些东西在她眼里都不重要了。
她失败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可事实证明那是她想当然的。
言星竹死死地抱着顾骁的腰,任谁都无法把她拽起来。
刘怀瑾看着凯特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伸手拽了几次,她最终拍了拍凯特拉的肩膀,打断了他的动作。
“言星竹,你不合格,想清楚了吗?明天就可以去后勤班报道了。”
“刘教官,我们达成了考试要求!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张浩帆问
他是和言星竹一起训练过的,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他身上,那他也不甘心啊。
“言星竹,你想好了吗?”刘怀瑾拦住了想上前去的学生们,再次发问。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凯特拉朝她摇头。
很显然,现在言星竹已经拒绝给出任何反应,以凯特拉的了解,这时候任何的刺激都不管用。
他拉着刘怀瑾离开了考场。
关上门,刘怀瑾远没有刚才表现的那么强硬。
“怎么办,现在这样根本无法交流,真的要放弃吗?”
“距离成绩提交还有14个小时的时间,”凯特拉看着手上尚且空白狙击的考核记录,“我们还有机会。”
凯特拉从开窗看着里面两个班的孩子,从终端上清除了这次上机考核的记录。
“刘怀瑾,再等等吧,”凯特拉说,“我本不信命,但还是被命运压低了头。可他们不一样,前人的命运托载着她们,尤其是言星竹。我不相信那位女士的女儿过不去这个坎。”
这次考核不是只有他们两个班的。
虽说他们是公认的两个变态班级,可实际上各科成绩拉开的差距都不超过十分。
如果狙击一项不合格,他们立刻就会从第一去到倒数。
大家都很清楚这个结果。
可是在场的学生里,没有人想着自己的成绩。
一班的队友们在一旁等她,而二班的人则是因为“看见”而遗憾不平。
他们从一开始的挑衅,到现在甚至需要一班的帮助,其中一班所经历的苦可比他们多多了。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站在这里就是给言星竹和一班撑场子打气。
顾骁小声地和言星竹说着话,得不到回应,她也异常温和。
孙韬已经蹲下身来到她身边,轻轻顺着她的后背。
一下午过去了,他们站了多久,刘怀瑾和凯特拉在考核室的控制间里等了多久。
言星竹突然一下子撒开了顾骁,起身朝外走。
凯特拉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向,提前跑过来拉开了门。
言星竹站在中间,只看了两位教官一眼就低下了头。
“教官,我放……”
平日里存在感最低的孙韬,还没等她把那个词说出口,突然就站了起来,直接打断了言星竹的话。
“言星竹你又要放弃一次吗!”
“当年,你说为了你的哥哥和爸爸要放弃。可现在他们都愿意给你这个机会了,你还有什么理由?”孙韬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就是做不到而已,不丢人,回去做你的大小姐,好好享受人生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来!”
“对,我做不到,”言星竹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所以我不可以连累所以人,我选择放弃。”
“言星竹,所有人都在守着你!”孙韬拦住了她朝门口走去的脚步,“教官也在等着!要是他们真的要放弃你,现在成绩已经被上传了!谁还陪你矫情!言星竹!看着我!”
孙韬堪称粗暴的捏起她的脸,强迫她和自己对视。
“因为不得已的牵绊你已经放弃过一次了,我们从小的梦想险些与你失之交臂。你现在放弃,那我们之前说的做的,还有什么意义!”
“是你先放弃我的!”
言星竹爆发了一天以来唯一的一声吼叫。
“我没有放弃!我每天都在为了考试焦头烂额,是你先对我下了定论,你不相信我,是你先放弃的!”
孙韬哽了一下,眼眶红了起来。
有些事情,他没办法说出口解释。
“所以,别在用曾经那些事抨击我,是你先放弃我的,你不配这么说我!”
“好!大小姐,就是我的错,我就是等不了了不愿意等了,那就给你这个机会算账!”
“孙韬你放开我!”
孙韬掐住言星竹的手,越过教官一脚踹开了大门,拖着言星竹往外面走。
大伙儿愣住了。
“站着干嘛,去看着点啊!”陈然急得跟着往外跑
言星竹用尽了所有力气挣扎,可孙韬一刻也没有松手。
这一幕吓傻了零星的路人。两个班的人和教官都在后面追着,奈何他们俩自己都没发现。
因为速度快,言星竹又失控了,两个人不小心拉着扯着狠狠撞在墙上。
言星竹狼狈地爬起来就想跑。
孙韬死死拽住她的脚踝,这一下的惯性太大,言星竹直接摔在地上。
凯特拉追在最前面,正要去拉架,言星竹挥开他的手臂,翻身一拳朝着孙韬的鼻梁打。
她浑身都是发抖,孙韬很快就反制住,压着她超一个方向走。
“喂!你俩要干什么!”看见实训靶场的门,刘怀瑾再也冷静不起来了。
里头那可是真枪实弹啊!真放这俩脑子冒火的的人进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孙韬把言星竹先扔进去,转身拽了一把追到近前的顾骁。
然后他直接跺碎了一个椅子板,将坚固的椅子腿卡在门把手上。就算教官们有门禁,一时半会儿也进不来。
孙韬彻底放了言星竹,甩开门走进了靶场。
原本疑惑的顾骁反应过来,一把抱起了要去开门跑的言星竹。
再一转身,孙韬已经打开了飞靶的启动程序,用身体堵在了漏靶回收口上。
“顾骁你开门!不许纵着他们乱来!这是命令!”刘怀瑾用全力推搡着坚固的门。
那椅子的金属结构也十分稳固,他们短时间根本打不开。
就算是训练飞靶,本身也是有一定危险的,首先就是重,砸到人可不是闹着玩的更别说是弹射飞出去。
“顾骁!放开我!”言星竹似乎预感到了孙韬想要干什么,开始歇斯底里地挣扎。
顾骁头一次没有顺着她做。
而是搬来了一把椅子和一把枪,然后用衣服把她的下半身迅速捆在了椅子上。
飞靶已经发出了就位的提示音,言星竹哭叫着,顾骁按着椅子的手却分毫未动。
“言星竹,我给你这个报仇的机会,”孙韬抹了一把满面泪痕的脸,“有种你就把枪砸了,我不死就不会挪一步!”
凯特拉已经去工程部喊人了,一班的人急得在外头拍门板,里头却像听不见。
言星竹的哭叫声早已穿透出门去,当看见孙韬堵在回收口,连张浩帆都帮忙撞起门来。
如果言星竹真的不行,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呜呜呜呜呜呜班长,我们怎么办,”季修凛比在白沙星还要绝望,“骁骁姐为什么不开门。”
第一枚飞靶弹出,言星竹眼睁睁看着飞速划过视野的飞靶最后砸在孙韬胸口。
“滚开!孙韬你滚!!”
孙韬闷哼了一声,依旧一动不动。
第二枚。
孙韬晃了一下,嘴角直接开始滴血。
第三枚。
言星竹的挣扎并没有让身后的顾骁松动分毫。孙韬咽下一口血,转过身撑着墙,就是不让一步。
第四枚。
“顾骁!顾骁放开我!”言星竹嗓子都喊哑了,她转身去求救,“快去关设备!他会死的,我求求你顾骁!”
“言星竹,端起枪来!”顾骁按住她脑袋,“只有你能救孙韬!”
第五枚。
“不!不!”言星竹用力挣扎,却被困在方寸之间退无可退,“我不能……我做不到!”
第六枚。
“言星竹,那扇门被堵死了,谁也进不来,你不开枪他就会死!拿起来,把枪拿起来!”
第七枚。
这一次,孙韬没有在开玩笑,顾骁也没有帮她了。
言星竹真的很难过。
孙韬和她提出分手的那天,其实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言星竹以为,就算所有人都不看好,至少孙韬会站在她身边支持她。
很多年前的那一天,他们一起发誓,将来一起去天穹要塞,一起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
可是迫于家族和董事会的压力,她不得不退让。
她不得不把理想暂时放下,将所有的期待给了对于他最重要的孙韬。
可正当他准备告诉孙韬,爸爸同意了,她一定要去考军校特招,一定要继续同行的时候,孙韬先一步提出了分开。
她问不出原因,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直牵着你的人,突然因为前方的炫目景色甩开了你的手。
什么生死未卜,聚少离多的借口,言星竹不认!
但是现在……
言星竹崩溃地哭哭嚎着。第八枚飞靶击打在孙韬的背上。
门外已经传来了机械磨锯的声音,可第九枚飞靶已经上膛了。
言星竹终于端起了那把放在面前的枪。
在打中孙韬之前,子弹正正穿过靶芯。
在感应到射击的时,飞靶自动停滞,落在地上。
一枪接着一枪,言星竹没有遗落任何一个。
顾骁松开了被磨破的双手。
医护人员和等在门外的队友们一拥而上。
凯特拉关闭了飞靶,剩下的人全都涌向了已经站不起来的孙韬。
徐思源和苏凌来到言星竹身边。顾骁直接用刀挑开了绑住她双腿的外套。
“没事了。”顾骁没有理会徐思源递过来的绷带,把言星竹拥在身前。
“星竹,你做得到。”
这是孙韬和顾骁想要告诉她的话。
言星竹终于可以直面自己心里曾经的想法。
可是她明明就能做好。之前还劝季修凛不要自我消耗,她这个“明眼人”怎么反而着道了呢。
如果因为害怕不去做,那才会影响给多的人。
经过短暂的急救药物处理,孙韬已经脱离了危险。
他拒绝了立刻修养的建议,在白平羽和陈然的帮助下走到言星竹面前。
他向季修凛借了一张纸,展开轻轻擦掉言星竹的眼泪。
“孙韬……”言星竹抽泣着,眼泪越擦越多,“对不起……”
“是我该说对不起,”孙韬摇头,“我不该剥夺你选择的权利。可我也很自私,我不想你经历和我一样的危险,所以是我先食言的。”
“我知道……”言星竹不敢让他一直蹲着,手忙脚乱地接过纸,想扶他起来,“我只是……我只是气不过。”
“我永远不会放弃你,我们都不会,”孙韬苍白的脸色露出了笑,“以前不会,今后更不会。所以星竹,你可以通过考核的,对吗?”
“我能!”言星竹抱紧了那把枪,“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