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摔在门边的护士眼疾手快,迅速打开了安全门。
“顾骁!”苏凌第一个扑上去拉她的手。
凯特拉慢一步,顾骁一只手仍然掐着徐思源的脖子,抓起一旁的仪器对苏凌毫不客气地砸过去。
“都别过来!”凯特拉的吼叫成功让所有想靠近的人都止住了脚步。
顾骁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谁也不认了。凯特拉的进攻终于让她放弃了徐思源,只能尽全力应付。
实验班的人扶起苏凌和徐思源,慌乱地拉扯着医护人员退出门外去。
他们这才知道,顾骁凭什么“狂”,和现在的状况相比,之前的对练和比赛她完全是在小打小闹
机甲操作还有保护和依靠,肉搏这样的近距离厮杀,凭借的只有自身的力量和技巧。原来之前顾骁在和自己人训练的时候都收了手的。
只这么一会儿,凯特拉居然已经不可避免的挂了彩。
“顾骁!这里是白沙星不是白区!”
凯特拉勉强架住她的胳膊,试图唤醒顾骁。
巨大的动静,早就触发了警报,已经离开病区的钱宇苍匆忙折返,用力拨开了挡道的人群。
“让开。”
钱宇苍的加入让顾骁有些应接不暇。
在不知哪里捡来的金属碎片划上喉咙之前,凯特拉终于找到机会扑上去,将顾骁死死按在地上。
“骁骁!我们回家。”
刺耳的嗡鸣在顾骁的耳边逐渐褪去,她动了动呆滞的眼睛,终于见到了熟悉的人影。
这一幕刻在她的脑子里,永远也不会忘记。
“爸爸……”她朝高大的虚影伸出手。
钱宇苍一反平日里威严的姿态,跪在地上抱住顾骁,让她的脸埋在肩膀上,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背。
“没关系,爸爸在,骁骁,你已经回家了。”
医生抓住机会,迅速在顾骁手上挂着的针管处推了一针药。
顾骁在钱宇苍的怀里逐渐安静下来,护士们默契地清理出床铺,由钱宇苍把人放过去。
“将军请放心,她的意识已经清醒了,但需要时间平复,”医生心有余悸地扶了扶眼镜,“冒昧问一句,顾上尉的反常是因为……医院的环境吗?”
钱宇苍凝重的脸上写满了不悦,医生见状也不打算追问,转身准备干活,钱宇苍还是开了口。
“换一个普通病房吧,别在这里,这和顾骁的小时候待的地方太像了。”
“是,将军。”
“你们,”钱宇苍扫视了一圈实验班的人,“跟我过来。”
作为相处四年的战友,实验班早就是最亲近的一群人了,但每个人都有秘密,不去主动窥探是相处的默契。
在场的都不是蠢人,顾骁的反应太反常,而且事关神经元,无论是作为同伴还是机甲驾驶员,他们都做不到当做没听见。
赵居棠跑了几步,轻轻戳了戳凯特拉的手臂,小声问道:“教官,骁骁的爸爸居然是钱将军呀?”
凯特拉停下来,朝他们无语地撇了一眼。
“钱将军和和顾将军是夫妻,你说呢?”
“无敌了家人们,”赵居棠感叹,“现在就是明天告诉我枭灼是公主我也不震惊了。”
“关我什么事??”枭灼瞪着眼拧了她一下
“这是贫嘴的时候吗?”白平羽按着两人的头把她们分开
一路离开监护病区,在不远处的临时会议室外,燕祁已经等在那里,看得出,这里原本有人在办公。
苏凌瞥了一眼桌上的资料和文件,原来这是钱将军的临时办公地点。
“坐。”钱宇苍坐在椅子上动了动机械的手臂,熟练地扣上了错位的关节。
实验班的人像一群小鹌鹑规规矩矩地找地方坐下来。燕祁放下一个简易的医疗包,自觉地退出会议室。
“长话短说,今天你们看到的听到的,出了这个门就不要再提了。”
“是。”
“你们应该知道,因为天穹机甲的特性,你们是联盟挑选的唯一队伍,而你们之中,有三个s级。”
钱宇苍扫了一眼言星竹赵居棠和被强行带离顾骁身边的徐思源。
“我们知道,”苏凌点头,“我们还知道,在我们之前,联盟已经进行过一些……基于人研究,教官牵涉其中。将军,我们是否有资格知道,顾骁是不是先行者的一员?”
“聪明的丫头,其实顾骁原本也是s级,”钱宇苍的夸赞平淡的让人不在意,“准确的说,顾骁不是先行者的一员,她是打开潘多拉盒子的钥匙。是人机生物能研究出现以来的……”
钱宇苍的喉结动了动,一把握住了拳头。
“第一个人体实验品。”
鸦雀无声。
言星竹浑身血液仿佛冻住了。
要是没遇见凯特拉,没见过白沙星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人体实验四个字对于他们来说,恐怕只是星际公约里的违禁条例。
“人体实验,是公约禁止的。”言星竹着咬牙
“所以,所以……”苏凌努力克服着喉咙里的酸涩敢,盯住钱宇苍的眼睛,“她刚才,以为自己还在那个实验室里?你说的,白区?”
苏凌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
她们是发小,顾骁十岁以前和现在很不一样,她当年没多想,但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第一次见顾骁,是在一次普普通通的生日宴会后。
8岁的她穿着妈妈爸爸精心挑选的裙子,收获了满满的生日礼物。
苏凌听说舅舅这次给他送来了一枚宝石做的胸针,特意留在宴会厅里等着,翘首以盼。
人都散去了,服务员们着急忙慌地找着什么,似乎是什么人不见了,不过那和她没关系。
苏凌百无聊赖地坐在靠墙和窗子边的沙发上,随意地像去拿叉子,尝一口特地留下的奶油蛋糕。
也许是她的动作太大,叉子被碰掉在了地上。
她蹲下身,伸手的时候沙发底下突然伸出来一把餐刀。
年幼的苏凌被吓住了,但她没有惊叫,只是平复了一下,然后趴下去,看清了里面的人。
“我记得你,”苏凌伸手,那人却缩了回去,“你是顾阿姨的女儿,你在这里做什么?他们是在找你吗?”
顾骁扒拉了几下自己的裙子,往里缩的更深了。
苏凌能感觉到她很害怕,小孩子还不会思考过多的东西,她只知道妈妈教过,不能强人所难。
于是苏凌索性把那一丫蛋糕也端下来塞进去。
“你吃蛋糕吧,我不会告诉他们你在这儿,等你吃完了想回去了,就悄悄走,我是苏凌,再见!”
之后,她在学校里也见过顾骁,一来二去,对谁都冷漠的顾骁似乎接受了她的“交友申请”,会回答她的话,但是除了一些重要的社交场合,顾骁总是约不出来的,问就是在训练,要不然就是已经睡觉了。
在苏凌的记忆里,14岁之前的顾骁有着同龄人不该有的冷漠和警惕心。
他一直都以为是因为从小被寄予厚望一直训练造成的,没想到……
“顾维言女士,徐千溢老先生,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发现了液态金属的妙用,并且制作完成了第一个通过生物能激发的义肢。但他们也发现普通人和液态金属互斥,要想完成义肢的链接实验,就必须找一个有抗体,且神经元强度s级的实验对象。”
“这是谁下的命令!”陈然一时忍不住,“按照顾骁的档案,她进入军委‘特训’的那一年,只有4岁!”
“顾家和徐家是世交,”凯特拉看了一眼已经说不出话的徐思源,“顾骁三岁半的时候和顾老元帅去徐家做客,不小心打翻了徐老的液态金属。”
无需更多解释了。
所以一无所知的顾骁为她的无心之失付出了代价。
“而真正促使老元帅做决定的人,是我。”说着,钱宇苍举起了自己的左手。
人人都说,钱宇苍是联盟的战神,是下一任元帅板上钉钉的人选。
就连平头百姓都知道他身先士卒的战斗神话,是完成生物能链接的首位截肢者。
“刚好在哪一年,我失去了一只手臂,为了让我能重新战斗,实验被迫加快了进程,因为顾骁,这种义肢得到了改进,成功的作用于我。在我成功拥有了这只手的同时,我也知道了真相。”
“不关您的事,”凯特拉说,“那时候老元帅去世,顾骁已经出来了。”
“这样的爷爷死了才是最好的!”
“言星竹!”凯特拉大惊
“我说错了吗!”言星竹甩开孙韬阻拦的手,怒视着凯特拉,“为了一个有用的属下,把自己的孙女送出去,怪不得我妈妈要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做他的孙女!”
“言少尉,请注意你的言辞。”钱宇苍屈指扣了扣桌面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大局为重,一个人和人类科技的进步比起来真的是太不起眼了,”言星竹凶狠地抹掉了眼泪,“但我就是一个自我的人,大话谁都会说,我也明白所谓的军人天职,我理解,但是不接受。对不起。”
“言星竹你……”
言星竹甚至没顾上敬礼,摔门而出。苏凌带着大家紧赶着追出去,把徐思源留在了原地。
他坐在椅子上,被掐红的脖子和凌乱的衣服让他在这间会议室里显得格外狼狈。
燕祁敲了敲门,探了个头
“将军,那边来人说顾骁醒了。这……要我去看看吗?”
“去吧,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
“是”
凯特拉摸了摸手臂上还在流血的痕迹,后知后觉地捂了一下,钱宇苍扔给他一卷绷带,犹豫了一下,把喷雾剂推给了徐思源。
“我一直以为,爷爷走的那天晚上,顾将军是去送行的。”徐思源没头没尾地讲了一句。
“但实际上,她的确是去送长辈最后一程,你别多想,”钱宇苍的态度柔和了许多,“就算有什么恩怨,也轮不到你一个屁大的孩子来背。倒是你,究竟是真的喜欢骁骁,还是只为了你爷爷的遗愿。”
“钱叔叔,我9岁就在顾家了,您不该这么问我,”徐思源看着他,“但我现在觉得,自己存在的每一分钟,都是对顾骁和顾阿姨莫大的伤害。”
“死小子你说什么!”凯特拉一绷带砸他头上
“对不起,我想冷静冷静。”
……………………
在被送回病床的时候,的顾骁已经发现了不对,彻底清醒过来。
只是镇定药剂的作用让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纯白的屋顶和密密麻麻的管子。
身边全是人,而屋顶是淡淡的蓝色,回神一看,自己正躺在床上被一群人围着推去哪儿。
“那个,打扰一下。”
哗啦,医护人员瞬间四散开来,举着针和呼吸器警惕地看着她。
“对不起,我刚才没分清梦和现实,吓到你们了。”
顾骁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她坐起来抓了抓头发,被确认她神志正常又围上来的医生按着躺了下去。
“顾上尉不必道歉,你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吗?还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在哪里吗?”
“没什么不舒服,你们没事吧,实在对不起。”
“那就好,但是你需要在病房观察两天才能自由行动。到了病房安心休息,和战友可以走动,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
“谢谢谢谢,我的队友们在哪里?”顾骁试探地问
医生从他脸上看见了明显的小心翼翼。
刚才被打懵的医生嘴角一勾,煞有其事地说:“她们目睹你和钱将军凯特拉少将斗殴之后,被叫去谈话了。”
顾骁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完蛋,良好的对外形象啊!
这回是真的社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