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何妍和宁时非陷入了冷战时期，或者说是何妍单方面认为的冷战。
宁时非不再叫她姐姐，而是直呼姓名，每天上学放学路上主动聊各种话题，她从来不搭腔，他也不觉得尴尬。很快宁时非找到了突破口，那就是讲题，何妍对待他人的学习从来很认真，不会拒绝他的提问。
“这条辅助线应该连在这里。然后就可以建系了……宁时非，你有没有在听？”何妍的视线从练习册上转移到宁时非的脸上，发现他在笑眯眯地看着她。
“有啊。我明白你做这条辅助线的目的，但是我那条为什么不行？”
说到正题，何妍马上转移了注意力。“你连那条辅助线缺少必要条件，没法证明，我推导给你看……”
“缺少必要条件吗……”他重复一句，『露』出含义不明的笑。
何妍哪管他心里那些小九九，在草稿纸上写写算算，有一处计算出现问题，她皱皱眉，咬咬笔头。
“你这习惯不好，别什么东西都往嘴里送，细菌太多。”他毫不客气地拿过她的笔，她瞪他一眼，抢回来，张嘴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继续算题。
他猜她想说的是“你这孩子还想管我”，对于她把话咽回去的行为非常满意。
何妍整理了一遍思路，在草稿纸上把关键步骤圈出来了，“你看看这几步就明白了。剩下的自己做吧。”
“好。”宁时非的配合让她十分满意，她『揉』『揉』眉心，伸了个懒腰，把椅子挪开坐回了自己习惯的位置上，思绪放空了几秒，翻开物理练习册开始奋战了。
老班明天要抽查练习册吧，要做到多少页来着……她掏出记事本看了一眼，然后发出哀嚎：“天要亡我！”顾不上指责身后那人没大没小的笑了，她把头深深埋进了练习册里。
熬夜补作业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打瞌睡，被同桌捅醒的时候她『迷』『迷』糊糊说了一句“宁时非你又哪道题不会……”
“你弟弟经常问你题？”耳边响起温和的男声，她一个激灵，醒了。“许赟？”
“老许站了好久了，不想吵醒你。我可没他那么厚道，你再睡，就把下节课都睡过去了，你是不知道刚才陈萌萌上课时候看了你多少眼，吓得我一节课都没敢溜号。”同桌揶揄她。
“萌萌对我那么好，会原谅我上课睡觉的。”生物老师陈猛，因为体态像熊猫，反『射』弧又超长，十分呆萌，所以人送外号“陈萌萌”。
“昨晚没睡好？”许赟『摸』『摸』她的头，她就势蹭了蹭他的手心，像一只慵懒的猫。
“别提了，老班丧心病狂地留那么多作业，他上周没检查练习册我就没补，这下全堆一块儿了……”
“他说这次抽双号的检查，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啊？他什么时候说过？我的天我没听见啊呜呜呜。”何妍怨愤地拍桌子，许赟把手臂垫在桌子上，“拍我吧。桌子太硬，你手会疼。”
“哎呀我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恩爱狗了，我去外面转转。”同桌做了个抖鸡皮疙瘩的动作，快步走出去了，何妍脸红了红，坐到同桌的位置上，拉拉许赟的袖子让他坐下来。
“找我什么事儿啊？”
“华大自主招生报名时间要到了，我来提醒你一下。”
“啊是吗？这段时间『乱』七八糟的事儿太多，我差点儿忘了还有报名了。许赟我们都报名吧，一起努力去同一所大学。”
“妍妍……”
“嗯？”这时上课铃响了，何妍敏锐地捕捉到了老班高跟鞋的嗒嗒声，感觉越来越近，推了推许赟，“还有什么事儿，快说，老班要来了。”
“没什么了，上课别再睡了。”许赟又『揉』了『揉』她的头，成功把她发型搞『乱』，起身走了。
“老班的课，我哪儿敢啊……”她嘟嘟囔囔。
七
高一的期末考试要到了，高三的一模也即将来临。书房里一片静谧，何妍和宁时非都在奋笔疾书，这时何妍的手机响了。
“喂，软软，什么事儿？”
“什么？魏巍把你甩了？”何妍声音拔高，宁时非抬起头，她马上歉意地压低声音，“怎么回事儿？”
“我明白了，这孙子就是玩腻了想转换目标了。”
“没事儿，哭没什么关系，只是哭过这一场，以后就不要为他流泪了，不值得。”
“你别，别不想学，他家里什么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不高考也有一百种出路，你和他较劲，最后损失的是你自己。”
“玩什么玩？玩不起的。别说气话了，哭一场，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啊。”
何妍在规劝一个自暴自弃的失恋少女，头疼地『揉』『揉』眉心，在听到对方下一句话时，她『揉』眉心的手指突然僵住了。
“你说……许赟要出国读大学？”
听到这个名字，宁时非直起身子转过头，而何妍已经无暇顾及他，语气有些波动，“我不知道，他没和我说过。”
“你们都知道了？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给他打个电话。你好好的，别冲动啊。”
“非非，”她转头看向他，用了旧日的称呼，“你去外面一会儿，好吗？就十分钟，姐姐就借十分钟。”
“……好。”他起身离开，关上书房门，客厅里看电视的叔叔阿姨见他出来，疑『惑』地问他：“怎么了非非？”
“我出来倒点儿水喝。”
“书房里好像有声音，妍妍在和谁聊天吗？”
“姐姐的同学给她打电话问题，姐姐在讲题。”
“哦，这样啊。”
他转了一圈，倒了一杯水，走到书房门口，靠在门上听她说话。
从听到电话里软软一句“老许出国留学，你会和他一起走吗？”之后，何妍的思维就已经混『乱』了，她按下通话按钮，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
“喂，许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没有？那为什么他们都知道你要出国，只有我不知道。”
“你没想好怎么说……许赟，我只问你一句，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电话那端，那个熟悉的声音此时温和到冷漠，“妍妍，我很喜欢你，但是……”
“但是你的未来没有我是吗？”何妍感觉自己的眼泪沿着脸颊向下滑落，但她没有去擦，此时她的所有力气都用在保持声音平稳上了。
“许赟，你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以后。在你眼里，我就是童年的一个玩具，你玩腻了，想长大了，就把我丢弃了。”
“妍妍，我不是……”
“不是么……我不怨你出国留学，这是你的选择。但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不让我对你的未来有半分了解？”
“妍妍，喜欢一个人不是一定要共度一生的，一起走过一段路，就已经很幸福了。”
“这些是你以为，我不接受。”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何妍把电话挂断，背靠在冰冷的墙上，无声流泪。敲门声响起，她没有说话，宁时非推门走进来。
“别靠着墙，会着凉。”宁时非上前想拉走她，何妍甩开他的手，“走开，不用你管。”
宁时非没有走开，反而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拽进自己怀里，何妍一个踉跄，抵住他的胸膛，“你干什么？放开！”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可惜蓄满了泪水，没有气势。
“哭吧。”他把她的头按在他胸膛上，轻柔地拍拍她的后背，“就把我当一堵墙，至少这堵墙不会让你着凉。”
何妍想挣开，但已经哭得浑身没有力气，最后妥协了，把头埋进他的胸膛，放肆哭泣。
宁时非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防止她哭得上不来气，这一刻她不是大她两岁的姐姐，只是一个伤心的女孩子。
何妍的泪水打湿了宁时非的衣服，鼻尖萦绕着他的男『性』气息。恍惚中觉得他的胸膛很宽广，这不是一个乖巧的弟弟，这是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