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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悬疑 > 茅山业余捉鬼培训中心 > 第289章 其实,我是个彩蛋

听到这话之后,何大能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合着他是一个彩蛋。

何大能仔细回想着之前蒋三金说过的话,仔细认真地筛查了一遍。

蒋三金知道的事情,肯定是宝彪子已经知道了的。

他是在有了一个基底之后,在上面进行确认。

就比方说将何大能从楼上推下去的事情。

除了演戏之外——蒋三金居然还会演戏给宝彪子看,在何大能看来,他和宝彪子都是那种前走三后走四,一步还没走完就已经推演出去无数步的人,他用塑料假人将何大能推下去,一方面是为了拉开和何大能的距离,帮他假装他被蒋三金所害,保持宝彪子对他的信任,没有什么人,比受害者更容易天然地得到他人的信任了。

可这真的有用么?且不说宝彪子用一个人类的大脑和经验对蒋三金进行分析判断之后,肯定会想到蒋三金拉拢了何大能,而像他这种闻到肉味儿就难以自持的小野狗,是否会对宝彪子有一丢丢的忠心。

更何况……

何大能现在看着宝彪子,感觉自己好像被扒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不知道宝彪子在什么时候能突然看穿他的想法。

一个人能看穿另外一个人的想法,这真是人生这个游戏的终极bug。

但是另外一个目的就很单纯,蒋三金只是想看看何大能是否真的能够做出所谓的操控地水火风。

何大能听小和尚说,那些瑜伽士要经历一定程度的苦修,将自己打磨成一个晶莹剔透的容器,才能容纳地水火风来对自己进行操控。

对,仔细掰扯这个原理的话,不是人去操控地水火风,那不是主人对仆人的控制,或者身体对某种能力的操控,而更像是合作。

《圣经》上说过这么句话,耶稣的原话,在他行使一些奇迹的时候,耶稣说了,不是他在做,是经由他身体里的父在做。

也就是说,那是一种合作,将自己从路径上放开,让这个身体里地水火风的能量自动与外界的能量相互配合,就像是那个瑜伽士能够操控鸟,如果,假设我们忽略人和鸟这些身体的外壳、边界,只是假设人和鸟都是由那几种能量构成和操控的,这个瑜伽士他就只是利用他身体里火的能量引燃了那只鸟身体里的火能量。

这么说,会显得简单一点吗?

而何大能……他突然有种买到了个空包裹的感觉,刚才的兴奋感,好像从高处骤然落空。

他的能力,华而不实。

充其量只能说,何大能这个身体有点儿问题,他的边界不是很稳定,导致他身体中的地水火风能够和外界的地水火风较为自由的沟通。

当年金海的消失,以及今天那阵风接住了何大能,都不是因为他在行使某些神迹——就连耶稣都说了,不是他做的,所谓身体里的父,还是那个最初的震动能量。

而何大能所谓的“操控”,只是一种连接,那种连接甚至只发生在他对自己的生命失去控制的时候,只有这种时候,比他更大的能量接手,代替他来操控这个身体,让他身体里的能量与外界相连。

仅仅只是,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了一丢丢。

真的仅此而已。

何大能已经无法掩盖脸上的颓然,感觉命运的循环在一起将他箍得死死的。

对,他根本就不该抱有任何希望,就像这命运的前几十年一样。

何大能挠了挠眉毛,这个动作只是习惯性地掩盖他心中的颓丧和尴尬。

“那,你觉得我能操……”操控,这个词被何大能猛地咽回去一半儿,就连吐出来的前半个字都让他感到心里不太舒服,骨子里的自卑感对那个词汇相当抵触,他觉得胸口哽住了一下,生硬地兜了个圈儿回来,“我能和那些能量沟通?”

宝彪子点头,但欲言又止。

何大能知道他咽下去那一半的话是什么。

“但是……”到了这种情况,他和宝彪子应该开诚布公,其实刚才说完了那句话之后,何大能突然有种危险的感觉,他想到了什么,这事儿里面有个圈套,假使说,何大能的能力,只有在他濒临死亡的时候才会发生,那么将来宝彪子想要用他来操控金海……呵呵,估计那种推进冰窟窿里的事儿,难免不会再次发生。

想到这儿,何大能的心口更堵了,他深吸了口气,在宝彪子面前已经懒得伪装,就假定他能看穿自己的所有想法吧,何大能开门见山。

“我会经常走在那个刀尖上吧?”

说刀尖儿恰当吗?何大能脑海中的画面,好像是走在悬崖边上,而且,宝彪子还在背后用一把刀顶着他——只有走在那悬崖边缘的时候,何大能才能碰触到那个只有在关键时刻才会拉他一把的能量。

就好比说,他只有疯狂作死,那个不想让他死的力量才会出现。

何大能本来想问宝彪子,他是否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但是一想,自己这么要求宝彪子,都有点儿太过为难。

窗外,天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转暗了,窗外卷过一阵风雪,这医院的楼很破,还是那种老式的玻璃窗,外面糊了塑料布挡风,一阵风雪过来,塑料布发出呼呼的声响,本来隔着那层塑料布,外面的世界就显得很模糊,而现在,随着那塑料布好像呼吸和心脏一样一张一合,何大能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飘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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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抠着自己的手。

手掌侧面,有一道伤口,从商场摔下来的时候不知道刮到了什么东西,伤痕并不深,接近愈合,突出的疤痕恰到好处,抠起来很解闷儿。

据说,人喜欢抠掉身上的疤痕,属于一种基因里的排异反应。

小时候何大能经常被关进笼子里,没有玩具,他就撕自己的疤痕解闷儿,这成了他贫瘠的人生中,为数不多能够给他治愈感的事情。

但是在这一刻,何大能心里好像过电了一样,他坐着没动,可是内心就是感觉很震撼,仿佛整个人生剧烈摇晃了一下。

何大能觉得吧……

这块疤痕,好像就是他的人生。

假定他的人物设定就是这样,假定那个金海的出现设定就是那样,那何大能将来走在悬崖边缘死去活来的次数肯定会多到超乎他的想象。

剩下的人生,可能一大半的时间都在撕疤痕。

但是……再一想,何大能又乐了。

他以为这个世界上没人关心他的死活,父母,朋友,亲戚,他狗屁都没有。

可现在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整个世界,都想让他活下去?

何大能突然抬起头来,对着宝彪子咧嘴笑了。

“我去。”

没人能理解何大能。

尽管,他已经能够一眼看到,他将来的命运注定是在刀尖上,但何大能还是义无反顾。

那个刀尖,是死,也是生。

何大能对自己的人生,颇具实验性,反正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既然注定是烂命一条,已经没什么好的希望了,干嘛不用这条烂命来探索一下所有的可能性?

就像何大能之所以能和那个小和尚做成半个朋友,相信就是因为如此,何大能一直想探索,为什么他的生命有这么多的不公、缺憾、支零破碎的毁灭,关于因果报应、业力和轮回,何大能想,如果能趁着这一把烂牌摸清所有的规律,说不定,下辈子还有机会能抓把好牌。

而跟着宝彪子,是何大能目前能够看到的,距离摸清那个可能性最近的机会。

或许他身上隐藏着什么东西,某种能力,那是他必须此生多劫的原因,那么,反正活着也是苟延残喘,不如拼一把?

拼不好了,大不了也就是坠崖身亡,反正这狗屁的命运也没什么值得他贪恋的。

但拼的好了,或许就是原地起飞的重生。

是死是活,好像都是一种解脱。

何大能想到这儿,脸上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他看向对面的宝彪子时,稍稍愣了一下。

他看到宝彪子脸上有些意外,他的那种意外反而激起了何大能心中更大的意外。

宝彪子,没有猜到他的想法。

何大能看到宝彪子那种表情,好像一个即将要说出来的想法被卡在了嘴里,是何大能的回答让他出乎意料了。

是,宝彪子本来是想宽慰何大能一句的,至少告诉他,虽然他将来会遇到很多危险,但自己会尽量地保护他。

但现在看着何大能脸上的笑容,宝彪子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是多余了。

他看着面前这条小野狗,胸腔中那颗跳动的东西,好像被什么给捏了一把。

宝彪子的心,动了一下。

谁的心都会动,宝彪子也会,只是动得很少。

大部分人心动,原因很多,兴奋、惊喜、意外、恐惧,求而不得,爱憎别离,等等种种不胜繁数。

多是因为发生的一些事情,和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但是宝彪子则不同。

宝彪子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异类。按照宗教的说法,大部分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为了完成一些功课,说白了压根儿就是来面对一些他们不想面对的东西。

心无贪恋,不生娑婆。

而生在这个世界上,面对的就是爱恨离别苦,没有人能够逃脱,你看这世界上的人,不管在某些方面看起来多么满足,总会有一个部分有所缺憾,但何大能听小和尚说过,其实,那个缺憾是每个人来投胎之前自己选的。

哈,听起来不可思议吧?

那个让我们憎恨不已、拼尽全力想要逃离的缺憾,其实,竟然是我们亲自做出的选择。

只是我们忘了。

小和尚说,按照某种理论,人的本能是想要解脱的——大部分人想要解脱,大概就是因为心中常年有着渴望某种东西却无法得到的痛苦,而偏偏想要解脱的前提,就是要放下所有欲望。

这是个悖论吧。

而最荒诞的是,每个人在结束了缺憾重重的一生后,都想去求一个解脱,所以,人在投胎之前为自己选择了命运,想要放下执念,所以特地选择了有所缺失的生命,但是在新生命开始之后却又亲自忘了这一点,结果就是再度陷入了追逐之中。

死而复生,周而复始。

相比之下,宝彪子这样的人就太幸运了,没什么能让他心动,也没什么能让他痛苦。

也恰巧是因为这样……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让宝彪子觉得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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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水总是在震荡,有什么波动都不易察觉。

但若是平静已久,稍稍一些波澜,都如同山呼海啸。

宝彪子率先察觉到了那一丝震荡。

他看着何大能,突然觉得很奇怪,奇怪于,何大能当年多少次死里逃生,都是他的精心策划,按理来说他早该麻木,至少之前从来没有过什么感觉。

这颗心,怎么在这时候突然变得不听话了?

宝彪子望着何大能,很认真地对这奇怪的波动追根溯源。

好像是因为何大能脸上对于命运的坦然。

人和人之间,真是有着一种奇怪的融洽与和谐。

好像总是在跳探戈,有个人前进,另一个人就必须后退,一个人后退,另一个就立即跟上。

假使说,何大能像别人一样,在预示到这种结果之后,会胆战心惊不知所措,甚至哭天喊地。

宝彪子不可能会有一丝同情。

没想到他也没能逃脱人性本贱的游戏规则。

看到何大能明知要刀尖舔血却毫无畏怯,宝彪子反而替他承担了那份担忧和惶恐。

他好像是替何大能把那份怕死的心绪,挪到了他自己的肩头。

他是在替何大能害怕他会死么?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宝彪子下意识甩了下脑袋,好像要将那个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一样。

不太行。

谁都可以在意何大能的性命,可以为他的死活殚心竭虑,但唯独宝彪子不可以。

他太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太清楚他的每一步棋,都要将何大能置身于死地,才能在那个生与死紧密相连的缝隙之中,找到一丝撬开这个世界的缝隙。

何大能只能是他的棋子,不能是他的软肋……何大能只是棋子,不是软肋……不是软肋……

宝彪子在心中再三重复这句话,却还是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一些情绪被他拼命努力地塞进某个柜子里,加把锁,再加把锁,宝彪子假装视而不见,但那情绪在柜子里蠢蠢欲动,呼之欲出。

“好了,”宝彪子突然站起身,甩下了一句,“收拾一下,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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