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她失去联系的十五天里,林怀瑾一是不敢给她发信息,怕又看见那个伤人的红色叹号,二是,他知道她向来追求自由,他给她装了跟踪,她心里该有多恨他啊!
而今才道当时错!
她的性格刚烈,让他撞够了南墙,但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什么态度,再去面对她。
因此当钟阡陌让他重蹈覆辙,让他按照三年前的道歉方式行事,他弱弱地回了一句:“不敢。”
时间和年龄带来的创伤远远不止这一些。在他飙车受伤,她晕倒的那天晚上,他和文世昌居然不约而同地坐在病房外面等候,并且一直保持安静。
当时他心想,这个男人不就是比他斯文、淡定了一点点,至于让她魂牵梦绕好几年吗?
是的,在那个时刻,他依然不屑,依旧觉得自己才是最合适复苏的伴侣。
哪怕他之前跟刘汉三说过:“我在她眼里从来没有过什么superstar的形象。”
那她眼里的superstar到底是怎么样呢?
他问过她一次,她当然没有答金甲圣衣、盖世英雄、架着七彩祥云来娶我什么什么的……
她当时在看一本英国小说《金色笔记》,说了一句:“为什么女性总是要忠于男人?我偏不信,我要自己赢,除非对方是知己难逢。”
何为知己,顾名思义是了解、理解、赏识自己的人,一生难寻的朋友。
可在林怀瑾看来,文世昌也不符合她的知己标准,还不如他知冷知热的好……
只是他又错了,文世昌开口的一句话,他就知道了自己也是不够资格的。
“你和她认识这么多年,你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吗?”文世昌好像有读心术,对他发出一个这样的问题。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白色。”
因为他见她喜欢穿白色上衣。
然而,文世昌平静地告知:“不对,她喜欢蓝色,她最喜欢面朝大海。”
林怀瑾愣住了,被一个与复苏相处不多的人否认了自己,他没有恼羞,而是陷入了自责。
再等文世昌问他:你知道她最喜欢什么地方、爱看什么书、想去哪里旅行……
他沉默不语,心在隐隐作痛。因为这一些,他一概不知!
人在行驶自己开拓的路线时,往往容易忽略身边人的感受。
然而林怀瑾,他忽略了身边最亲爱的复苏。
在他对她的认知里,他知道她喜欢酸辣口味,吃火锅要加添一碗醋;喜欢买包,但不爱用大牌服饰装扮自己;还有就是他们同床共枕的十数个夜晚,他发现她的一些小癖好。
她不喜欢和他激烈的亲吻,总说他的嘴很烫,要躲开;她也不喜欢枕他臂弯,还不让他压着她睡,她要自己躺平了,再握住他的大拇指寻求安稳,导致他养成了睡前摘掉拇指扳戒的习惯。
另外一点,不知道她是真的睡不踏实,还是故意要为难他——她每天晚上要起来好多次,还要把他也叫醒,撒娇说要喝水水、要喝可乐、要上卫生间、空调太冷了或者太热了……
他每次都打着哈欠、睁不开眼,不耐烦地说她多事。
直到后来,她不在身边了,他的床边空无一人,他开始怀念她半夜摇醒他的样子……
他之前总以为他和复苏关系破裂,是因为缺乏沟通,她什么都不愿意对他说,让他云里来雾里去。
直到现在,他才大彻大悟:原来,是他自己不够懂她。
全都怪我,是我不好,让亲爱的你离开了我。
如果可以,我宁愿你在梦中喊醒我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我也绝无怨言。
只要,你回来,回到我的身边。
夜间静谧,屋里只剩一盏灯映出林怀瑾孤独的影子,他微微掀起眼皮,却也觉得那不算太强的灯光刺眼,他再想到近在五百米的复苏,心里伤痛加剧,从此不肯复原。
第十六天下午,初春的阴天有些凉意,小萸站在办公室窗台,看着楼下的那辆大g,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姐,他来了。”
“他”当然是指林怀瑾。
复苏正在写字的手突然顿住,但她只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刚才刘汉三发信息给我,问你要不要见他一面?”
复苏摇了摇头,神色自若,“你下去叫他们走吧。”
“可是……”小萸为难,只好下楼走近那辆车,可她发现,林怀瑾居然在车窗抽烟!
“咳咳……”她提醒一声,因为复苏最不喜欢抽烟的人。
林怀瑾赶忙把烟头扔掉,他没有烟瘾,只是最近这几天才开始借烟消愁。
而他仰头看着小萸,蹙起了眉头,心里感到有些不安。
“怎么样了?她怎么说?”一旁的刘汉三看似比他还热切。
小萸瞅着林怀瑾的面色不怎么好,看起来很累很憔悴,心里有些不忍,“她说……她现在很好,你什么都不用做,以后别打扰她就行了。”
“这是她说的吗?”林怀瑾声音很低。
小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朝他们摆摆手说:“没什么事你们回去吧,工作重要,真的不用在意那么多,这些琐事。”
琐事……终究,儿女情长在她看来,还是那么的渺小。
林怀瑾自惭,他抬头看了看那扇窗户,心如荒岛。
“那你帮我告诉她,说我永远都会等她。”他最后留下一句。
从前他说等她,是“一直等”,而现在,他想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等,倘若等不到,那他便终身不娶。
一场春雨悄然而至,雨后的树叶也落了满地,他的汽车离去,扬起了许多,也带走了许多。
复苏站在窗台,任由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用双臂搂紧了身上那件薄薄的开衫,内心一片释然。
反观过去,她和林怀瑾有过什么深仇大恨吗?她为此得到了什么,而又付出了什么吗?那他呢?
其实并没有,他们经历了这场感情斗争,退下战场,彼此都还是安然无恙、毫发无损的模样,然而转过身,他们依旧能够快乐积极地生活,顶多,只是心里还有一丝不甘罢了。
因为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谁缺了谁不可。
所以,她不管、不问、不做挣扎,只让一切顺其自然,从心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