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
姜劲面露难色。
那副住持身上，除了丹药，便只有这蜡烛价值不菲了，而原本他是准备将这蜡烛献给严武的。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真正维系善意的，一定是价值与利益。
姜劲现今对严武来说并无价值，甚至他还因自己得罪了普度寺，这本就是个大人情。
若如今这利益再不分出，那便是姜劲不懂得为人了。
“不必多言，我堂堂监天司府君还犯不上跟个女娃抢东西。”严武似知姜劲心中所想，出言说道。
“你先将丹药服下，我给你护法，之后再去寻那柳精。”
“...好，那就劳烦府君了。”
姜劲闻听此言，才安心将常依水放下，而后盘地而坐，吞下丹药，开始恢复自己的伤势。
丹药入喉即化，变为一股赤练法力汇到丹田，流向四肢百骸，体内的血肉也如久旱逢霖，雀跃了起来。
片刻之后，姜劲睁眼，面露喜色，这丹药比想象中要金贵的多。
此番稍稍炼化，不仅将自己所耗法力全部补满，还剩下大半能量存在丹田。
看样子，待得全部吸收后，不仅能补充自己所耗精血，还能让自己的实力再上一层。
见姜劲状态好转，一旁默默闭目养神的严武也站起身，带着扛起常依水的姜劲，三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
普度寺，正果殿。
宝殿恢弘，殿前供着一尊鎏金大佛，数十剃度褐袍僧弥跪坐在前，垂头诵经，虔诚无比。殿内烛光透亮，显得宁静祥和。
更奇异的是，随着佛经念动，金佛与僧弥身上都隐隐闪出金光，似乎跳动的脉搏。
忽的，殿外传出窸窣的脚步声，一个青袍僧弥步入殿内，身后跟着几个人。
那几人装扮各异，有男有女，看样子是着浮梁县的商户百姓。
靑袍僧弥将几人交给其他僧弥，独自来到一旁的殿旁偏室。
“都已宵禁，怎还有人来礼佛？”
殿侧偏室，副住持开口问道。
他面色有些苍白，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僧衣带着血迹，腿上还横放着那被严武斩断的手臂，断臂已因失血而变得青紫。
“住持念其礼佛心切，故向监天司请示，特赦夜拜。”靑袍沙弥答道。
“唔...住持如何说？他何时见我？”副住持沉吟一声，捂着肩膀问道。
“副住持莫急，住持差小僧取您这断臂一用。”
“什么？既是断臂，住持取他又有何用处？”
“住持说断臂能判断刀伤，若真是被监天司所伤，住持定为你做主。”
副住持闻言觉得有些蹊跷，但此刻失血过多，尤为虚弱，也未多说，将腿上断臂递了过去。
僧弥捧着那青紫断臂，朝副住持合掌施礼，转身快步走出。
此时那几个商户百姓已在僧弥的引导下，已虔诚的跪倒在金佛前，叩拜不止，片刻，身上竟也如那些僧弥一般，泛起了金光。
副住持盯着殿内众人瞧了瞧，又望着离去靑袍僧弥的背影，眼底露出一丝疑惑。
烛火倏忽一闪，再一看，蒲团上的副住持已无了踪迹。
殿内，伴随金光浮现，几人的表情愈发祥和平静...
......
深夜，浮梁县外，林深处。
“府君，今日你斩了那疑僧，之后莫不是有大麻烦？若有什么在下能帮到的，您尽管开口。”
白天时姜劲便已从口中了解到这普度寺在浮梁县的特殊，也知晓严武对普度寺的敌意。
而此番严武斩了那副住持一臂，虽难说此中有无暗自泄愤之意，但打根上这事还是因自己而起。
所以自己此番言语，倒确为真情实感。
“无妨，那疑僧身持正道佛法，竟用此来作拘魂搜忆之事，普度寺不来找我，我还要去寻他。”
严武眼中寒芒凛凛，沉声说道：
“素闻普度寺住持持戒严谨，念念不离佛号，更是舍我为人，朝暮焚香，如今我倒要好好问问他，这副住持修的到底是佛法，还是妖道？”
姜劲闻言也深有所感，常依水所修阴术左道，竟能为救自己甘险魂飞魄散之境。
而那副住持一招一式皆有湛湛佛光涌现，但如此正法，竟被使的这般邪性。
这世道，有时还真辨不清个正邪。
二人无言，趟着老林前行，寂夜无光，正是邪祟乱行之时，但不知是否因严武杀伍出身的缘故，路上竟未见半点邪祟现身。
偶尔脚边草丛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也在严武冷眼之下仓皇逃遁。
片刻后，三人来到林中的空地上，中央立着棵老柳树，见到严武，枝桠无风自动，似在招呼。
“老伙计，我这次一来是看你，二来...”严武对着老柳树说道，又指了指身后背着常依水，有些臊眉耷眼的姜劲。
“我领这丫头来求你治病了。”
见到严武身后的姜劲，树精全身枝桠先是一顿，紧接着浑身枝桠颤抖，似乎有些愤怒。
“我知道你怪他，但他当时不也是为了救这女娃心切么。”严武见状笑着安抚道。
“而且你看，他这不是赔礼来了么。”
姜劲闻言快速上前，将常依水小心的放到柳精树干旁，低头拜道：
“柳尊神，晚辈当时不知尊神救扶之心，冲撞了您，请千万莫怪，晚辈这次略备薄礼特来赔罪，盼您且莫与我这小辈计较，救救这女孩。”
说着姜劲便从怀里掏出方才副住持所遗蜡烛，点燃后摆到树下。
一阵阴风想也不想的吹起，便要将这蜡烛吹灭，但随着那烛光照到老柳树树干上，这吹来的阴风，竟绕着蜡烛兜了个圈消失了。
“有戏！”姜劲心中一喜。
旁边的严武此时也帮腔道：
“老伙计，修炼修炼，炼的不就是这一丝缥缈神性么？这可是用东海巨鲛制成的蜡烛，可通神，得了这神性，胜你行善事百件！”
树精闻言枝桠颤抖，似乎仍有些气恼，但渐渐地，几缕柳枝悄摸摸上了常依水，后者似乎得了什么滋养，气色迅速回转。
片刻后，一颗枝桠断裂，掉在常依水身上。
姜劲见状一喜，刚要出声道谢，却发现还未完，老柳树上一根粗壮的主干，缓缓侧到树下的常依水头顶。
柳树通体树干发光，最后凝到桠尖，化作一点露水，正滴到常依水额头。
露水触到常依水快速消失，随之一抹黑雾从她体表浮现，凝成一颗漆黑蛇头，朝着柳树摇头吐信，似在拜谢。
眼前这奇异一幕让严武也有些诧异，出声问道。
“这女娃娃唤做什么？”
“叫常依水。”
“怪不得这柳精此番如此大方，赐了柳枝不说，还帮着补了些精气儿。”
姜劲不解的望向严武，后者见状笑着说道：
“自古常柳不分家，柳精是想认这丫头当干女儿呢，你别愣着，快帮这丫头磕个头，以后这就是她干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