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破旧的铁门,漫不经心的往院子里那座老旧的房子走去,穿过一条木头结构做成的拱形连廊,蒋寒寒伸手拔了一枝已经枯萎的花蔓,看得出应该在很久远以前的夏天这花架上面长满了绿『色』的攀爬类植物,现如今虽已盛夏,却显得比深秋更凄凉。
掏出钥匙,『插』进那个有些生锈的钥匙孔里,她停住了手,没有扭转下去,打开那扇生锈的欧式印花的防盗门。里面传来的声音让她厌恶。
一个粗犷的男声:“二筒。”
又是一个粗狂的男声:“嘿,老子要什么不来什么,八万!”麻将桌子被拿着麻将的人拍的咚咚响,好像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它一掌拍碎。
这时候一个娇里娇气的尖锐的女声响起:“哟!糊了!哈哈哈!马老板,谢谢您了!”
“哼,便宜了你个臭娘们儿。”
“诶!你干嘛,别拿你那只臭手碰我,小心弄臭了我的财气。”
倚靠着支撑起门外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的雨棚栏杆,蒋寒寒点了一支烟,雨在这个时候下起来了,她伸手接了一些雨水放在手心,在脸上抹了两把,手上粘粘了一大片廉价睫『毛』膏融化了之后的黑『色』,于是又将那只黑手重新伸进雨里,甩了甩,后来她干脆一只手拿着烟,另一只手撑住栏杆,将整个上半身都探出雨棚外,闭着眼睛仰起头,雨水冲刷掉了她脸上所有的妆容,『露』出一张姣好而干净的面容,那张脸还那么年轻稚嫩。
门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了,里面走出三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满脸横肉,胳膊肘与腰间夹着一个皮包,在走出来的一瞬间被站在门外的人吓了一跳,“哟,寒寒回来了,怎么不进家呢?”
蒋寒寒转过身,将手里的烟仍在地上,用脚踩了两下,看着和她说话的男人似笑非笑,然后穿过他们与门之间的间隙走进了屋子。
烟雾缭绕的房间刺的她睁不开眼睛,刚刚那个在屋子里“千娇一笑百媚生”的女人朝她走过来,往她头上放了一块『毛』巾,“死丫头回来这么晚,又给老娘逃课去哪儿鬼混了?”
屋外的人面面相觑,冲屋里喊了一句:“铅华,我们哥儿几个先走了,明儿见。”
女人抬起下巴,笑着摆摆手,“走吧。”身上一件红『色』的连衣印花裙衬得她皮肤雪白,即使不是故做媚态,身上散发出来的美艳气质也掩盖不下去。
女人伸出两只纤细的胳膊,去『摸』蒋寒寒湿漉漉的头发,她坐在沙发上紧挨着蒋寒寒,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吃饭了吗?脸上的伤又是怎么搞得?”
蒋寒寒扔掉头上的『毛』巾,从包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支点燃,刚放到嘴里,就被一只手一把夺过摔在了地上,她无声的又点燃一支,然后又被扔掉,这样的动作反反复复几次,夺烟的人终于怒了,一把将蒋寒寒手里的烟抓起来,放在掌心『揉』碎,点燃的焰心将掌心烫下去一个深坑:“我叫你别抽了,蒋寒寒!你到底要干嘛?”
蒋寒寒站起来,拉起女人的手,拍去她手里的烟碎,看着那只纤细的手上被烫出的那个深坑,“你又要干嘛!?”她眼里充满了心疼与绝望。
女人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看着昏黄的灯光下,四周的一切,欧式的家具已经落了灰,客厅正中眼突兀的摆放着一张电动麻将桌,欧式的皮沙发上被烟灰烫出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洞,脚下的『毛』地毯被磨的扁而平。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已经掉了大片的漆:“你看看,这就是那个人给我们留下的东西,他不要我,也不要你。”
蒋寒寒蹲下来抱住地上的女人:“妈……”
女人放声大哭起来,“啊……为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没有了,吵叫声也停止了,蒋寒寒眼前浮现出那个抛弃她们母女的男人走出那个铁大门的背影,光着脚丫还牙牙学语的她跑上前抱住那个男人的大腿:“爸爸……去哪儿?”
那男人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乖……”便毅然决然的夺门而去。
她蹲在地上掩面哭泣的女人身边,摆弄着手里的玩具,小小的她面容平静的看着那个男人打了那个女人之后,愤然离开的全过程。从那之后,家里的一切似乎都是灰蒙蒙的,不知道是真的蒙了太厚的灰,还是她的眼睛看不出了任何『色』彩。
再后来,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家里每天都会来来往往很多人,有穿金戴银的女人,也有长相凶狠的男人,二楼的所有客房里的欧式大床不见了,全部变成了美容院里铺着廉价床单的小床,还有放满了各种不知名的瓶瓶罐罐和各种仪器,那个叫“妈妈”的女人也穿上了艳丽的裙子,『操』起了一口听不懂的粗话。院子里的爬山虎枯萎了,秋千也生锈了,推一下还能听到铁锈摩擦而发出的刺耳的响声。
扶起地上的女人,“走吧,上楼。”
楼上唯一的两间挨在一起的小卧室,就是蒋寒寒和她妈妈的,那个叫铅华的女人在拧开卧室门的一刻,停在原地,看着背对着她同时拧开门准备进去的蒋寒寒说道:“寒寒,明天去上学。”
在关上门之前,蒋寒寒透过门缝回了一句:“嗯。”
关上房门的蒋寒寒,将自己反锁在屋内,终于卸下了所有的疲惫,她整个人向后仰去掉进了自己铺着粉『色』蕾丝床单的小床上,床单看上去虽有些旧了,可还是可以看出它原来的样子很漂亮,好像是外国电影里公主的卧室里面才会铺的那种床单。
四周的一切都是粉『色』的,与她黑『色』的衣服形成强烈的对比,她看着天花板,眼角最终还是留下两行泪来,鼻子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变得红红的,她测了个身将头深深的埋进了枕头里……背部剧烈的抽动起来。
沉沉睡去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头发还未干,进入梦乡的蒋寒寒深深皱起了眉头……一滴泪又从眼角流到了鼻尖滴落在了丝绸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