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菜几乎没有动,沈美好喝光了杯子里的最后一滴酒,脸上的眼泪还在止不住的流着。她抬起手去正欲再给自己倒一杯,却不料自己的手被坐在对面的人按住。
她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看向坐在自己对面刚刚跟自己求了婚的男人,突然就笑了:“你可真冷静啊,呵……两年了,刘空然死了,就死在我的面前,你们都知道,只有我!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李夏黎用力夺过沈美好手中的酒瓶,“别喝了。”
被夺去酒瓶的沈美好,倏地站起了身来,抓起座位上的包便往外狂奔出去。
“美好!”
“沈美好,你回来!”
鹿生安和谢夕别同时站起来,而此时的李夏黎已经追了出去。
就差那么一步,电梯门已经关上,电梯里的沈美好和电梯外的李夏黎四目相对,然后彼此错过。
李夏黎焦急的按着电梯的按钮,看着电梯旁边的数字一下一下的变小,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无力感。他颓唐的靠在墙上,心底里的后悔大于了急躁,他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再编一个理由继续骗下去,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宁愿联合所有人撒一辈子慌。虽然已经预料到,这即将是一个极其难过的坎儿,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可是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招架不住了,任何事情,都比不上让他失去沈美好来的更加可怕。他真的不想就此失去她。
电梯门再次打开,李夏黎冲了进去。
当电梯下到一楼的时候,已经看不见沈美好的人影,李夏黎四处张望着,他的手心已经开始冒出冷汗,电话在这个时候响起,他焦急的按下接听,“喂?沈美好你在哪儿?”
“是我。我已经安排服务生把你的车开到门口了,你去找她,我们帮你善后这里,一会儿分头行动,去她可能去的地方。”鹿生安在电话里叮嘱道。
来不及回答鹿生安,李夏黎挂了电话往门口跑去,坐上车,他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闭上眼睛仔细的回想着沈美好最喜欢去的些地方。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也许就在那里了,车子迅速的发动,开了出去。
南飞酒吧的门口,李夏黎站在那里犹豫了片刻,然后走了进去。
漆黑的四周时不时闪过一道道刺眼的光束,李夏黎拨开人群,四处寻找着沈美好的身影,他跌跌撞撞的徘徊于人海间,突然身后被一个人拍了一下,那人穿着黑白相间的格子衬衫,梳着小马尾,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见李夏黎回过头来,抬起手往一处角落的卡座指去,然后他稍微凑近了一点李夏黎,调高了声音,但也仅仅是够李夏黎听见的程度,对他说道:“她在那儿。”
李夏黎顺着霍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沈美好正一个人靠在沙发的一角不停地往嘴里灌酒。
再扭头,霍严已经往舞台的方向走去了。
走到沈美好身边坐下,李夏黎想抬起手去拍拍她的背,手已经抬到半空,却换成了犹豫,最后他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就随她去吧,如果两年前她没有失忆,那她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或许比现在更痛苦,起码让他找到她了,就这样陪着她,陪她难过,陪她开心……就这样就好,让他陪着她,这是他承诺给她的。
四周吵闹的音乐骤停,舞台中央,拿着吉他的人看着沈美好的方向,波动了琴弦,“有一天,在某个初夏,你遇见了这样一个人啊,他疯狂着,追逐着,也同样『迷』惘着,或许是命中注定的吧,让你爱上了他,他也『迷』恋着你呀……在这样一个夏天,你遇见了他……即使有一天,他飞向了很远的地方……可你记得……他依然希望你……快乐啊……”
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沈美好放声哭了出来,“啊……”
李夏黎揽过沈美好的肩,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拍拍她的头说:“哭吧。”
那天晚上沈美好喝了很多的酒,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家的,醒来的时候,枕边空无一人,旁边放着一杯还热着的柠檬水,和一张简短的字条,上面写着:我等你。
字条最下面还写着一个地址,是一个公墓的地址。那个笔迹,她再熟悉不过了。
沈美好捧着那杯还温热的柠檬茶站在窗边,眼睛望向远方,天还没完全亮起来,整个城市都寂静无声。其实从她的窗户看过去,南飞酒吧就在她公寓的正南方,本以为自己会多少想起来一些什么,可到头来却还是一片空白,关于那个吻之后的事情,她真的完全不记得了,仿佛一切真的变成了一场梦,还是一个很完满的梦。
刘空然,难道这就是你想留给我的吗?那我真的欠你太多了。
她也终于明白了那天蒋寒寒在机场和她说的话,也终于明白了,蒋寒寒不想在顾城多停留片刻的原因,原来她最爱的人始终是刘空然啊。
沈美好抬起头望向天空,眼前浮现出刘空然那张极具标志『性』的笑脸。
刘空然你永远都是这样,面容干净,棱角分明,架着银丝边眼镜显得很斯文,一笑却暴『露』了『性』子里的另一面,嘴角一斜,说出口的话却很二,冲动的个『性』,一点就着的脾气,一个从来不懂得心疼自己的人,这就是你呀,刘空然。
我从来不曾想过,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怎么都不能相信,之前的一切都真实存在过,如果不存在,现在又怎么让我相信,你……已经不在了。
如果再见的结局是这样,我宁愿那句再见我们永远都不要说出口。
刘空然,你希望我去看看你吗?可我不敢肯定,我去了那里,就一定找得到你。
眼泪又一次模糊了双眼,眼前的那张笑脸消失在云里,沈美好收回了视线,城市的边缘,朝阳已经缓缓升起。
手里的柠檬茶已经凉了,她走到床边,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纸条。手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字:顾城市湘南路南山公墓。
这几个字几乎抽干了沈美好身上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她靠着床边坐下来,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