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喉咙颤抖着,好半晌,他看着围绕在他身边的两个男生,哽咽道:“抽烟是我辈子最喜欢的事情了。自从我老伴去世后,陪伴我最久的就是这旱烟了。我家前面那院子里面,种了一片的烟草啊。我哪怕以后要死,也要带着旱烟入土。”
说完之后,老伯的泪水肆意流淌。
然后,他用满是皱纹,青筋暴露,格外粗糙的手擦去了自己的眼泪,泪眼婆娑地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少年,继续哽咽道:“我老九的孙子,也差不多和你们一样大了。可是,我们虽然在一个村子,他们都没有来看过我几次。”
安偌和陈默羽对望一眼,满腹心酸愁杂,面对这个鳏寡孤独的老人,他们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最爱的就是抽烟了,可是,我最爱的东西却逐渐毁了我的身体。但是,我还是想抽啊。没有人陪我的时候,我就想抽烟。”老伯说着说着,泪水又开始止不住流淌。
面对此情此景,安偌和陈默羽真的是无能为力。他们只得好好劝劝老伯.
“老伯,您可以做点其他事情啊。比如,跳广场舞!”陈默羽提议道。
可是,安偌却白了陈默羽一眼,农村老年人哪有那个兴趣啊?
“老伯,您可以摘花种草啊!怡养性情,好好安度晚年。”安偌接着提议道。
陈默羽又不乐意了,他觉得这个建议一点也不好。因此,他反驳道:“没听老伯讲吗?他种了好多烟草。没准,他还种植了许多其他的农作物呢。连生计都顾不上,还怡养性情。”
被陈默羽这一怼,安偌心里也不舒服了。
“要我说啊。不如,您叫几个你们村里的老人,一起来打麻将,打扑克牌。”陈默羽自以为是地提议道。
他觉得这个计划绝对完美。可是,还未等安偌反驳,老伯就朝陈默羽摆了摆手,笑道:“不瞒你们说,我再年轻几岁的时候,可是我们村的牌王。”
接着,老伯话锋一转,接近沮丧地哀叹道:“可是,现在,那些牌友,有些死了,有些和我一样,眼睛已经看不清牌上的字了。”
陈默羽看着灯光下,老态龙钟的老伯。他鼻子一酸,突然很想哭。
我们以后也会这样孤独地老去,身边可能没有一个人。哪怕是我们年轻时候最爱的人,都会在人生的某个时间段离我们而去。没有人陪我们一起出生,也没有人会陪我们一起去死。人都是孤独的。面对自然衰老,我们竟然是这样的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
陈默羽的眼角逐渐湿润,他突然想起那一晚,他去见朱宜漾的时候,那辆突如其来的大货车。
如果没有早一秒或者晚一秒,他或许就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生与死,注定是人生的两大绕不过去的难题。可是,在生与死这条连接线上,我们要拼尽全力去爱我所爱,不负来过这地球上一场,不辜负活着二字。
这样想着想着,陈默羽的脑海里又蓦地浮现出开学第一天,简心的自我介绍:不能名流千古,那就遗臭万年。不能成为历史的伟人,就就成为历史的罪人!即便是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
听起来有几分极端,却也是一种诠释自己生命的意义的一种方式。
“老伯,您好点了吗?”安偌决心不再与陈默羽进行过多地争执,他柔声细语地询问道。
“我感觉好多了。”老伯一边说,一边把旱烟掐灭了。然后,他顺手将旱烟放在了灶台的锅边上。
“听您说,简心的父母都跟随简心去县城学习了,是吗?”安偌回归主题,继续问道。
这个关键时候,陈默羽居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舌头很难受,像火烧一样。但是,他必须认认真真地听和有关简心的事情。
因此,他往桌上看了一眼,安偌的那碗白开水正静静地伫立在那,仿佛在像他招手一般。
忍忍吧。陈默羽安慰自己,说道。
“是啊。简心这个姑娘,是我们村第一个考上省级重点高中的。她爸妈很高兴,就去陪读去了。说,将来以后,她得考科大和锦大,当什么中央的官员什么之类的。”老伯回忆道。
“是吗?”
安偌和陈默羽互相对望一眼,他们都想从彼此的眼神中确认是不是对方知道这事情。
可是,两个人眼神中彼此都是疑惑。
在确定对方都是不知道实情的情况下,然后,他们两个人迅速地转移视线,看向了老伯。
“是啊。不过,她们去陪读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老伯仔细地想了想,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是因为什么?”安偌和陈默羽再次不约而同地问道。
他们心里都有一个猜测的答案——父母陪读,一方面是因为成绩,另一方面会不会是因为简心的身体有什么疾病呢?
在老伯思考之时,安偌和陈默羽两个人都万分紧张,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老伯翻了翻白眼,又仔细思索了一番,才回答道:“说实话,我记不大清楚了。但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在简心读初中的时候,简心的爸爸还是妈妈,得了一种癌症。为了给他爸还是他妈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她差点连初中都读不完了,幸好,有个社会慈善机构给她捐了一笔钱,她才勉强读完初中呢。”
“您的意思是——简心她给她爸妈治病去了?”安偌惊诧地问道。
“为了照顾她爸妈,她就带她们一起去上学了?”陈默羽也是惊诧地问道。
“应该是这样。简心是个好孩子啊,她九月份开学的时候,还给我买了好多大米,零食。她说,她要去县城上学了,以后回来的时间就少了。”老伯一边回忆,一边解释道。
想起简心临走时的那一幕,老伯的嘴角弥漫着笑意,甜的就像8月的红石榴一样。
“呃,那她爸妈的病治好了吗?”安偌问道。
安偌不知道到底是简心的爸爸得了癌症,还是简心的妈妈得了癌症,他只得这样问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