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江砚一样
浑身泥泞,却依旧向往太阳
——纪嘉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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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消息的时候纪嘉禾正好在翻着他的《全品学练考》,给秦见讲一些关于英语语法的问题。
“姐姐,你是英语专业的吗。”
十几岁的少年半靠在简陋的床板上,指尖轻轻捏着略微泛了旧黄的书页,低咳两声。
孩子正处于变声期,开口时嗓音有些沉深的沙哑,肤色瓷白干净,唇色稍稍浅淡。
分明是处于天真活泼的年纪,但纪嘉禾却注意到,这孩子的眼底没有星星。
“姐姐?”
纪嘉禾正在探究他深沉漆黑,却明显蕴着复杂情绪的眼睛,还在纠结的想着什么时,秦见便已经伸了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
这个声音着实算不上好听。
于是纪嘉禾飞快了回了神,一只手揉了揉对方的发顶,礼节性的回答他,“没有,姐姐是学经济学的。”
“那你一定上过很多补习班吧。”
“没有啊,”纪嘉禾收回手,觉得有点奇怪,“你怎么会这么问?”
说来惭愧,在别人轰轰烈烈的搞学习搞感情的时候,她正游荡于各个地方,带着鹅叫声,说食堂的啥菜是良心菜,谈天说地,高谈阔论,说扬城市二职的贺知里为了护妻,跨城追过来把一高的人给揍到医院去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贺知里这么一号人物。
那当然是因为被揍的那个男生曾来找她帮过忙。
说是希望她看在同学情谊上跟贺知里对着刚一刚。
可她后来知道这家伙差点把人儿小媳妇整医院去,就觉得贺知里没报警说他故意伤害就已经够仁慈了。
不好好在宁城待着,惹事儿都惹到隔壁城市去了……现在好了,误伤人儿大宝贝了,人儿从别的城市一路追过来报仇来了。
这样能不跟他急么。
但这种虽然正义,却依旧有点不太友善不太积极向上的过往,纪嘉禾并不打算如实说出来。
她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的胡说八道:“我从来不上补习班,因为我上课就挺认真的。一堂课下来笔记也有四页纸那么多呢……更别说回家刻苦复习了,临近高考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熬到凌晨两点才睡呢……”
语毕,她还一定笃定的点点头,用最俗气最老套的方法鼓励他。
秦见苍白的指节微微蜷了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觉得纪嘉禾这个人好像和学校里的女生不太一样。分明没有相处多长时间,他却很愿意和她谈心。
他说:“姐姐,我想考个好大学。”
“你一定可以的。”
小姑娘条件反射的抬起手,拍了拍少年的肩线,一脸庄重的点点头。
“姐姐,你考大学,是因为什么?”
纪嘉禾本来以为这个话题可以就此翻篇,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她再给他灌点儿心灵鸡汤。
但秦见这个孩子,看上去倒是挺深沉的,一副心事满满的样子。
甚至将话题引至一个尤其深刻的地方去。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差点被这浓浓的社会主义责任感所驱使,一拍桌子,大声且认真的说出那一句“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但好在她及时按住了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奇幻思想,顿了顿,温声道,“学习这条路是自己选的,你自己选的路,那便是为了给你自己的未来添砖加瓦,其实,当时我填志愿的时候,所有志愿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虽然那个时候我已经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我想考大学,不是为了给自己搏未来。”
小姑娘觉得自己的一番话说的可热血沸腾斗志昂扬了,但对比她的意料,这孩子倒没有什么反应,相反,他特别平静。
“……”纪嘉禾懵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脸费解的问他,“那你是因为什么?”
“逃离。”
“逃离?”
大概是没想到这个原因,纪嘉禾有些吃惊的张了张嘴,呆怔的重复一遍。
面前这个孩子,也不过只有16岁,正好是做梦的年纪。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雷劈了。
“……嗯。”
纪嘉禾面上的迷惑神色太过明显,但眼神却很干净。秦见本有些犹豫紧绷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些,勾了勾唇角,“很惊讶么?”
“你是想逃离这个……”纪嘉禾点点头,又飞快的摇摇头,纤细的指尖无意识在空中画了好几个圈,“地方?”
“我从不嫌弃这个地方,我在这边长大,从来没想过要逃离这里,我只是……”
秦见垂了垂眼,雪白的齿咬了咬自己苍白的唇瓣,眸底情绪复杂翻腾。
“我只是……想逃离这边的人。”
纪嘉禾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嗷。”
她当然很想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但让他想逃离的原因肯定不太温柔,于是她也就忍了忍,没有开口问他。
“你不想知道原因么?”
“你愿意说?”
秦见挽起衣袖,“可以说给你听。”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房间隔音效果不太好,晓望奶奶迎上去的声音都极其清晰。
小姑娘默默被吸引了注意力,感叹一句,“今天好热闹啊。”
话音落地,某人脑子灵光一闪。
眼睛都亮了亮。
是不是她们家砚砚来了!!!
“那个……今天有做法律援助的律师过来,你有没有什么问题,需要咨询咨询?”
“法律弥补不了我。”
秦见默默眨了眨眼,有些邪气的勾了勾唇角。
指尖一动。
他掀开了被子。
村里的夜晚有些凉,但被子底下,秦见却依旧只穿了很短的裤子。纪嘉禾只扫了一眼,便飞快的捂住眼晴。
耳根子绯红一片。
“你你你你你……姐姐已经有男朋友了啊,你不要这样子,赶紧把被子盖好!”
“我又不是没穿。”
“你对其他人也这样啊,动不动就掀被子。”
将信将疑的睁开眼,纪嘉禾松了口气。
“我对其他人不这样,”秦见轻佻的挑了挑眉,一双腿干净的不太正常。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但他们把我当出来卖的,就在这里,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