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这边，宋泽一倒是正好想起件事，趁着他还没直接结束话题，还是急急忙忙叫住他：“哎。”
而他本来是想直接挂电话的，听见她的声音之后，还是没狠心按下那个挂断键：“还有事？”
“那个……”
“怎么？”
“你元宵节有事吗？”
“元宵节早上我才从外婆家回去，没什么事。”
“那个……江边有个元宵节灯展，你去不去啊？”
正好今天早上妈妈出门之前提起来这事儿，单位上也给发了两张票。她还以为妈妈会说和她一起去，结果妈妈说元宵节那天有点事，如果她想出去的话，找个朋友一起出去，但是一定要保证晚上八点之前回家，因为第二天早上还要去学校报到领书。
其实之前是完全没想到找卫儒孟的，毕竟这种级别的小祖宗她根本惹不起。但是现在这人好像又被她惹到了……要不还是做点什么来弥补一下？
“灯展？”
“嗯，就是灯谜啊什么的，妈妈说那个很漂亮。单位给了她两张票，但是她那天要加班，没法带我一起去，就，怎么说呢，如果……”
男生瞬间坐直，甚至有些紧张地开始咬指甲，脸上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
——冷静，要冷静。听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再等等。
电话那头的人在深呼吸，害得他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提起来。
半晌，她才吞吞吐吐地继续说下去：“那个……妈妈说我可以找朋友一起过去，但是必须要八点钟之前回家，因为第二天早上还要早起去学校领书。如果你觉得八点很早的话，我把票给你，你可以再另外找朋友过去。”
卫儒孟瞬间翻了个天大的白眼。
——这人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哪有这么约人出去的？不过也是，八点回家对他来说确实是早了点，但是对她这种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人来说又是能被宽限的最晚时间。也行，八点就八点。
灯展这种活动，就算他有票，那也不会另外找人一起去的，顶多带上司灏聪。从小就觉得无聊透顶，灯上还贴着费脑筋的灯谜，他才懒得去。但是呢，偶尔破例也不是不行……
宋泽一老久没听见电话那边的人出声，大概也明白了些什么，有些失落地抓抓头发。
人家是小祖宗，随便一喊就能招来一堆人一起玩，哪会有时间去什么灯展？再说了，就算要去，怎么也轮不到跟她一起吧？退一万步讲，刚刚他还说了元宵节那天才回家，万一人家回来的时间正好错过灯展呢？她脑子是秀逗了才问他这种问题吗？
“如果你没有时间的话……”
“谁跟你说了我没时间？”
几个意思呢？合着她现在就是在等他拒绝？然后就去找那什么余燃？
可得了吧，他偏不给她找那个人的机会。
宋泽一被他突然的凶狠吓到了，整个人愣愣地坐在被窝里：“那你什么时候回？”
“元宵节早上就回去了，灯展什么时候？”
“妈妈说晚上去会比较好看，如果你想……”
“那就晚上，六点去够了，从你家去江边也不要很久，坐地铁顶多一刻钟。五点半我在你家楼下的等着，准时下楼。多穿衣服，晚上江边会冷。”
“啊？”
宋泽一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这是……答应跟她一起去看灯展的意思？她好像也没这么说吧？这个话题走向是不是有点歪了？
“啊什么啊？”
“不是，我以为你不会答应的……”
卫儒孟此刻极度需要一根烟来缓解自己的不满。
果然是等着他拒绝，他偏不。看见那个什么余燃就不爽，这人已经跟她单独待在一起快整个寒假了，想想就觉得心里堵着慌，这会儿她居然还想着跟他一起去灯展？
元宵节灯展什么概念？小时候去过几次，灯确实漂亮，而且过年的氛围很浓，去看展的游客基本上要么是拖家带口的要么是成双成对的。这个展每年都会有，而且几乎每次都会推出不同的活动，据他所知，去年的特别活动就是放孔明灯。
放孔明灯又是什么概念？先许愿，在灯上写下愿望，然后看着自己的愿望一点点起飞。慢慢消失在夜空里。非要用个词来形容的话，那绝对是“浪漫”。
不行，不能再把机会拱手让给他，绝对不行。
“元宵节当天下午五点半准时下楼。”
宋泽一有些慌乱。
真的没有做好他会答应的心理准备，甚至已经觉得他很有可能同意她把两张票都给他的建议。她以为他会直接拒绝，或者再随便找个朋友一起去。可以是很多人，比如刘思锐程俊，比如于琼安尚洁颖……偏偏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卫儒孟也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干脆点了根烟，盘腿坐在窗台上，耐心等着。
他的自尊心和那点坏心思绝对不允许自己满足她去找余燃的愿望，绝对不行。就算他真的没法去，如果最后跟她一起去灯展的人是余燃，那他不炸才有鬼。
“我真的以为你不会答应的……我刚刚还想说如果你觉得八点回家太早了的话，我可以把这两张票都给你，你再去找朋友一起过去，那就自由很多了……”
卫儒孟侧过脑袋，盯着窗外的夜景。似乎好不容易才被这股烟雾压制住的那头猛兽，又开始嘶吼着想要冲出牢笼。
他居然有点不太明白她的心思了。
原来不是为了等他拒绝然后转头去找别人，是为了等他拒绝和她一起？已经做好了要把两张票都给他的准备，并且能坦然接受他再去找其他人，甚至在他答应和她去的时候变得这么惊慌？
是真的，他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是早就想把他推给别人的意思吗？还是压根就没想过他跟她一起？这两张票是什么意思？如果真的全部送给他，这又代表着什么？讨好？祝福？与其接受她这份带着情绪和目的的礼物，他还不如去垃圾桶里捡两张废纸。
“宋泽一。”他真的很火大，从来没有这么火大过。不是那种想冲出去找人揍一顿的生气，就是纯粹的不爽，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这么恼火。“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
“你没必要急着回答问题，我给你五秒钟思考时间。如果不需要我过去，那我元宵节回去之后就在家睡一天。如果需要我过去，那我下午五点半去你家楼下等着。就这么简单，没有第三个选项。”
宋泽一下意识咬住嘴唇。
这是最后通牒吗？她不知道。怕他吗？怕，特别怕，从小到大就没这么怕过一个人。
所以，想跟他一起去灯展吗？要跟这个她很害怕的人一起出门吗？路上会不会碰到学校的人？然后那些人又会瞎说？或者正好被妈妈撞见？
“五。”
卫儒孟自己也不好受，几乎是咬着烟嘴说话。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自己？去就去，不去就不去呗，搞什么五秒倒计时啊？嫌自己命长还是心脏机能太好？
“四。”
她还在纠结，甚至已经放下了笔，心如乱麻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到底要不要和他一起？真是要命了，为什么这样的问题会落在她头上啊？
“三。”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了，目光落在窗外，视线飘忽不定。
她到底要不要他过去？或者说，她到底需不需要他？他只想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其他都不重要。
“二。”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向自己举起白旗。
算了，投降吧，不要纠结了。哪里有什么纠结不纠结的，其实早在他说出口的那瞬间，她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是吗？现在再纠结，那只是在做无意义的挣扎罢了。
“一。”
他的心已经慢慢从最开始的云端下降到谷底，也冷静得差不多了。
任何结果他都能接受，他也都可以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既然那么希望离他远远的，那他再这样蹬鼻子上脸根本就是做无用功，只会让她退得更远，罢了。
“要。”
轻轻的一个字，却有着千斤重的力量，在他心上重重地敲了一记。那瞬间好像失去了所有感觉，连烟灰掉在手上都没反应过来。
夜色中，窗台上的人终于扬起嘴角：“需要我去的话，总要有点诚意吧。”
已经把自己埋在被窝里的宋泽一并没有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顶着一张已经红透的脸，抓着被角，有些心慌地扯着：“你想要什么？”
“把刚刚的话，完整重复一遍。”
“什么话？”
“就是你花了五秒钟做的决定，一字不漏地完整重复一遍。”
宋泽一闭上双眼，默默缩成一团。耳机听筒就贴在她的耳朵上，她能在黑暗中听见电话那头的呼吸声。还能闻到被子里那股难得的阳光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如果心跳速度可以用一块表来衡量是否健康，那她现在的心跳早就已经爆表。
“我……”
在她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里替她补完了整句话——
我要和你一起。
嗯，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