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出站,宋泽一把还没吃完的饼干重新装好放进包里,跟上他的脚步。
天色已经暗下来,今天的天气相比之前还是好了一些。虽然还有点风,但并不刮脸,比前段时间那划得脸生疼的凛冽寒风好得多。
从地铁站出来,还有一段路才能走到会场,不过沿路的行道树上都已经装饰了彩灯,莫名有些温馨。
宋泽一及时给妈妈打了个电话,简单汇报情况,顺便把重点内容简单略过。卫儒孟只是跟在她身边默默听着,也没开口说话。
她没有跟妈妈说她跟谁出来了,只说是班上的同学,他也都理解。其实这么跟妈妈讲,她肯定也是有所顾虑,如果她妈妈真的问起他是谁的话,可能她还会尴尬。
检票入场,宋泽一的表情终于轻松下来。
会场里面的人不算很多,大都是成双成对或者拖家带口的。整个会场被分成个区域,他们入场的这个门正好进去就是最大的灯谜区,再往前是花灯区和许愿区,还有条小小的商业街。氛围还是不错的,到处都是举着相机拍照的游客。
小朋友的欢呼声不绝于耳,大人不时发出的感叹,老人们背着手和身边的人讲着年轻时的往事。
她很喜欢这样。
卫儒孟偶然间扭头看了她一眼,又立刻收回视线。
这里的环境很好,光照充足,光是花灯里的光就足够点亮整个会场,压根不需要另外的照明设备。花灯以象征喜庆吉祥的红色为主,发出的光也是让人觉得很舒服的温柔红色。照在她脸上,像是星星都落下,在她头顶徘徊,给她镀了层光圈。
他见过太多比她更懂得怎么打理自己那张脸的女生,也见过太多比她更明白怎么用各种各样的粉霜脂膏无限放大脸上那些漂亮部分的女生。只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好像其他人都失去了光芒,唯独她一人还亮着。甚至不需要任何人任何事物的衬托和对比,她自己就是黑暗里最亮的那束光。
他怕自己失控。
灯谜区是一条长长的街,两边的小树上都挂着贴有红色纸条的灯笼。两个人慢慢走近,宋泽一好奇地抬头看着,突然蹦起来。
他难得被吓到,下意识退了一步:“你干嘛?”
“我拿不到……”
男生好笑地伸出手,碰到那张纸条的时候又突然停住:“求我。”
宋泽一瘪瘪嘴。
——得了吧,这人还真是祖宗一样的脾气,必须得有人端着他呢?
“求你。”不情不愿地开口。“祖宗。”
“说得跟我怎么你了一样。”男生直接把纸条贴在她的脑门上。“拿着。”
宋泽一皱着眉头把纸条摘下来,小心展开。
【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后面三条线。
两个人难得默契地对视一眼。
“现在的灯谜已经到这种层次了吗?”
“要不你贴回去?”宋泽一有些尴尬地吸吸鼻子。“我不太记得了。”
脑子里完全空白,依稀记得这是李清照还是谁写的词来着,之前好像在练习卷上看到过。
“贴回去你都不觉得丢人?”
“那怎么办?”
“你是零班学霸年级前三你问我怎么办?”
宋泽一瘪瘪嘴。
卫儒孟转身跑去灯谜区的入口处领了支水笔回来,直接塞给她:“这没法查,别人都没拿手机出来查,人多信号也不行,万一我们查了还被发现岂不是比写不出来还丢人。”
“我一下子想不起来……”
“那就站在这想呗,想不出来别走了。”男生叉腰站在原地。“你别想指望我帮你,我连读都不见得读得顺。”
女生顶着一张满是嫌弃的脸,抓抓头发,站在原地开始认真思考。
元宵节啊……
卫儒孟就站在她身边,趁着她沉浸在知识海洋里的功夫,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的侧脸。
之前有花灯照着,现在只是身后的这些的灯笼,把她身上这件米色大衣都照得通红。长发披着,简单别着个小发夹,也还是上次那个英伦风格的小夹子。一半脸被垂下的头发遮住,这半边正好全在他眼底。
睫毛上像是贴着亮片,每次眨眼都能落下些许星辉。因为思考难题而微微皱起的小脸,被周围的光衬得像是叠过金边,已经远远超越“美”的范畴。从被刘海堪堪遮住的额头,到眉眼,到鼻尖,到唇。
他其实很不愿承认,每一部分都让他心慌。很想轻轻碰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像星辰一般,明明近在眼前,实际却遥不可及。
“我会了。”少女突然抬头。“大概想起来了。”
正好对上他的视线,顺带着呼吸都停了一秒。
她之前说他长高了还变帅了,绝对不是为了端着这个祖宗脾气的少爷才那么说的。下午在家门口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那种感觉就愈发强烈。他的眼睛像是带着双手的深渊,把她拽进去之后,长久地深陷,再深陷。
几乎整个寒假都没见面,也几乎每天都保持联系,好像通过那些短短的文字,她又更加了解他一些。甚至在暂时收不到回复或是不知道怎么回复的间隙,还会偷偷想念。
那种过了很久再次见面的感觉,于她而言,像是莫大的惊喜。少年经过寒冷冬天的层层考验,愈发挺拔清冷。原本身上就带着一丝不易近人的高傲气质,在今天这身暗色大衣的加持下,变得更甚。嗓音也有些微变化,渐渐敛去之前那般少年特有的尖锐,换来现在这般成熟低沉。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看着我干嘛?”
卫儒孟的声音及时把她漫天纷飞的思绪拉回现实。
宋泽一故作淡定地清清嗓子,就近找了个小台子,急匆匆地跑开,剩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发愣。
刚刚又是怎么了?今天她好像不太正常,总是盯着他看好久,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别开视线。
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了她看他时候的眼神,对他来说是种天大的折磨。
心里住着一头困兽,被他一遍遍强行困在牢笼里。一旦视线交错,野兽就嘶吼着想要挣脱束缚。
他之前对自己的劝诫好像已经不太管用了,现在不是他自己控制不住想放出它,而是她一次次让他濒临失控。
疯子,都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