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厚厚的相册还被压在腰边,实在硌得她难受,下意识伸手抽出来。
然而书角似乎磕到他身上的某处,圈着她的那只手猛地颤抖一下,随后他退开,眉头紧皱地捂着伤口的位置。
宋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懵,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想都没想就翻身下地去找急救箱。
卫儒孟满头大汗地坐在沙发上等着,直到她拎着箱子出来,直接跪在他面前,扳开他的手,两眼通红地盯着已经有点渗血的纱布。
“没事的,不痛。”
宋淮没接话,颤抖着手摘掉那块纱布。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是,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她已经止不住地掉眼泪。
卫儒孟简直心疼得不行,伸手揉着她的脑袋,小声安慰着:“真的没事,不痛的。就是不小心弄到了,真没事。”
宋淮抬头看他,满脸的眼泪:“伤口里面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们……我们去医院吧,我不放心,我不知道磕得有多重,去医院看下吧,我帮你做个检查……我要确认伤口的情况,很快就能出结果的,我们去医院,药理科今晚有人值班的,我可以让他们帮我走加急,我……”
“里面没事,真的,就是外面有点渗血而已,里面没有影响的。不用去医院,真没事。”
颤抖着给他重新包扎好伤口,宋淮把急救箱放回去,捂着脸蹲在原地。卫儒孟察觉到异常,起身过去把她扶起来,带进怀里。
“真的没事,我很好,真的很好。现在不是能行动自如吗?不要难过,不是你的问题,跟你没有关系的,是我不好。”
“对不起……”
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啊,明知道他身上有伤且刚刚才出院,不仅没有及时阻止他,甚至还伤到他。
好端端的非要抽什么相册,不抽出来会怎么样吗?非要碰到他的伤口吗?不能小心点?真的蠢到无药可救。
卫儒孟把她带回餐桌边坐下,抽了张纸给她擦掉眼泪,在她身边坐下:“永远都不要对我有愧疚感,因为相比之下,我对你的愧疚感要多得多。这些年里你变了很多,更加坚强勇敢,但是相对的也更加脆弱。这次见面是偶然,但我更愿意相信是缘分。我想留在你身边陪你,因为我心里始终对你有负罪感和愧疚感,我想用剩下的时间陪你,在你身边,你什么都没错。”
宋淮还是没说话,勉强止住眼泪之后,顿顿地拿起筷子。
整顿晚饭下来都没人说话,宋淮并没有吃很多,大部分时间是在盯着他吃,期间去卧室吃过药,精神也跟着重新镇定下来,心底都柔柔的。
原本卫儒孟想帮她洗碗,又被她推出厨房。
“我是不会做饭没错,但是我确实会洗碗。”
“你个伤员就好好休息吧,这儿又不是你的部队,别抢着干活。”
“我晚上能留在这吗?”
宋淮明显顿住,关了水龙头,转身靠在洗手池上,有些不理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卫儒孟干脆走进厨房,把她整个人带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因为我正好有两天休息,想都跟你待在一起。之后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可能会被安排去复健设施齐全的地方吧。”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靳羽嘉是我朋友,但是也不经常在我身边陪着我。”
“小妹妹,亲都亲了还说是朋友,你这就有点过河拆桥了吧?”
宋淮抬头看着他,微微皱眉。
卫儒孟立刻明白过来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哪里不太对,乖乖改口:“对不起,是我的问题,你比我大四个月,应该叫姐姐。”
宋淮懒得跟他掰扯,重新把他推出厨房,继续洗碗。
“你答应了吗?”
“家里没有新的毛巾拖鞋牙刷,你想留也不行。”
“那我现在去买。”
“得寸进尺。”
“你们小区的超市在哪?”
宋淮盯着眼前的水流,再次放弃挣扎。
——她是不是早该知道,其实跟自己做这种虚伪的抗争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等下我带你去吧,你个伤员还到处瞎跑,要是找不到回来的路,你就等着在外面露天过夜吧。”
“好的老婆。”
宋淮觉得自己可能气管被堵了,或者心脏里面是不是多了块血栓导致血液无法供给大脑,总之就是有点不太舒服,头晕目眩的,呼吸节奏都不太稳。
——这个称呼……他好像也就在她面前喊过两次吧,是她独有的吗?还是他对每个女朋友都这么称呼过?
“这么喜欢瞎喊,在队里是不是也喜欢这么喊其他漂亮小妹妹?”
腰立刻被圈住,耳边多了股热气,像是非要让她也跟着烧起来才罢休。实在不想被他发现她脸上的红,故作镇定地继续擦盘子。
“我从来没这么喊过除你之外的任何人,真以为所有人都能当我老婆?我挑女朋友也是有标准的好不好?”
“谁知道呢,原来初中的时候不就被那些人说情圣吗?小祖宗撩过的亲过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我都不知道排到哪儿了。”
“啧,过河拆桥,还带点酸味。”
“本来就是啊,谁知道你在部队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呢?没个漂亮小姑娘在身边,你耐得住?”
“有右手就行了,小姐姐可以不要。”
宋淮又是一颤:“是吗?那要是这次也没碰上我呢?”
“那没办法了,还是跟我的右手过一辈子吧。队里可能会给我安排相亲什么的,要实在老得动不了需要人照顾了,那就勉强答应。”
“所以说啊,年轻的时候就想着以前撩过的,到老了还是觉得找个能过得去的更现实。”
“不,到老了就算找了个凑合的,脑子里肯定还想着年轻时候的。”
“这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这是严重的不负责任。”
“可是我现在怀里不就抱着年轻时候的吗?这就够了,老了的事才不去想。”
“是是是,没几天就走了,谁知道之后抱着哪个小姑娘的腰说这话呢。也是,院里那么多小帅哥的,我就在外科找个算了,实在不行还能去神内那边看看。”
卫儒孟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养出来的好脾气全在这人身上用光了。
嘴皮子还是跟当初那样利索,这要是变成刀子,他都不知道被扎多少回了。
不过说来也是,他卫儒孟这些年的抗压能力又不是白练的。再加上对这小姑娘思前想后这么久了,这会儿终于抱在怀里,哪还有随便因为这人嘴皮子利索就松手的道理。
总之该定的大事差不多都该定下来了,趁早把这人彻底拐到手才是正事,省得之后又因为工作调动见不到面。
察觉到腰上那双手正在瞎捣鼓,宋淮把碗盘整理好放在架子上,无奈地按住他的手:“别闹了,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不许找其他的。”
“呵,自己还说等老了找个凑合过的,还不让别人找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
宋淮笑着躲开他的攻击,却还是被这人封住唇。
这次多少带了些怨气,像是非要把她拆了咽进肚里随身带着,省得她再瞎说什么要去找别人的话。
他都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是的靠手也算守身如玉,她怎么能想一出就是一出?当他现在是个伤员就好欺负了?
慢慢松开这个快窒息的小家伙,两个人额头相抵,他的眼里这会儿只有她:“我不会找别人,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在碰到你之后,我就再也看不上任何人了。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宋淮微微合眼,想起餐后还没吃药,直接推开他,急匆匆跑进卧室。卫儒孟也知道她要去做什么,灭了厨房的灯就在卧室外面站着,等门重新打开,稳稳当当地接住这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姑娘。
“走了,带我逛超市。”
“等我拿点零钱。”
“不是,我好歹是有工资的人,而且跟我老婆出去逛超市还得我老婆付钱,我岂不是很丢人?”
“你拿工资养你自己吧,老惦记着这点无所谓的东西干什么。”突然反应过来。“你瞎喊什么呢你?”
“老婆。”
“你别拉着我,自己不会走路还是怎么的?”
“老婆。”
“我还没承认的关系你就开始喊上了?这小区里可都是我同事,你别乱来。”
“那你现在赶紧承认一下吧,不然我喊这么多次你还没点回应,我多吃亏。”
“你回部队里随便找个漂亮小姑娘喊吧。”
“不行,就你了,老婆。”
“老公公。”
“我觉得去掉个字比较稳妥。”
“公公。”
“你欠揍。”
卫儒孟直接单手把她抱起,也不顾她因为害怕被人听见而发出的无声抵抗,把怀里的人一路抱出单元楼,这才放下,重新牵住她的手,十指相缠,语气里倒是多了点缱绻的意味。
“走吧,乖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