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瑶回来的时候，难得的，陈琛还在原地待着。平素这个时候，他应该早就回家了。
光线昏黄，男生双手插兜，懒懒地靠着墙。他垂着眼，看不清表情。校服袖子被松松垮垮地挽到手臂中间，露出结实的小臂，隐隐可以看到上面的青筋。
她默默地看了会儿，转身，就想走，却不想那人叫住了她。
“沈念瑶，我看上去很凶吗？”他的语气懒洋洋的，人也悠闲地靠着墙，只是手不自觉地捏起。
沈念瑶停下了步子，转头看他，摇摇头：“不凶的。”
她和陈琛是初中同学，这是他们同学的第四个年头了。她还记得，那会儿，下晚自习，她被小混混堵在路口，惶然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知道哭，只知道求他们，求他们放过她。绝望无助时，是他随手帮了她一把，这样的人，怎么会凶呢？哪里会凶呢？她记得的，只有他的好，也仅此而已。
他就说，他怎么可能会凶。
肯定是许大圆胆子太小了。
陈琛心道。
他捏紧的手松开，想到了许大圆，他的唇角微微上翘。
很少人知道，一中怼天怼地的校园大佬陈琛有一副好相貌。他的睫毛长而纤，覆在眼角，在白皙侧脸上打下深深的阴影。薄而绯红的唇微微上翘了几分，更衬得他容色惑人。
“陈琛，你怎么了？”沈念瑶一时有些呆了，她从没见过陈琛这样笑过。印象里的陈琛嘴角总是勾着一抹笑，似笑非笑的样子，像今日这样，从未见过。她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很久才出声。她看的出他有心事，自然，那不是她能够干预的。只是今天，她偏偏没忍住，就问出声来。大概是因为他记得她的名字吧。光是想到这一点，她就开心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光是想到这一点，她就忍不住，想要多和他说几句话。
可是，她知道，同班四年，记住一个人的名字再正常不过。更惶诚，他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就连她心心念念的那人出手相助，估计，都是一种必然。毕竟，不管是谁，他都会出手。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可她偏偏忍不住，忍不住喜欢他。这样耀眼的男孩子，谁会不喜欢呢。
沉思中的男生，掀起眼帘，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并不出声。
只是一眼，沈念瑶就懂得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她没再说话，道了声再见。她是个聪明且懂得进退的女生，今天这样的试探，让她清楚地明白了，他不喜欢她，甚至都不愿意让她接近。这份暗恋里，她是清醒且冷静地看着自己一步步沦陷。
她闭了闭眼，可终究是没有可能啊。再睁眼时，她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样子。那她就如他所愿。
最后，她又深深地看了陈琛一眼，轻声说再见。
陈琛没有应，甚至都没有抬眼。
*
直到女生完全消失，躲在柱子后面的方允之才现身。他刚到的时候就听到沈念瑶和阿琛说话了，他知道，要是那会儿出现，就太不合时宜了，还不如等她走了，给她留点面子。不过，他倒是从来都不知道，沈念瑶喜欢阿琛。毕竟，那妹子看上去挺冷冷的，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他脸上是贱兮兮的表情，让他这美貌生生地降了几分，变成了猥琐。他调侃道：“哎呦，阿琛啊，你又伤了一个女孩子的心。真是的，作孽哦~”
陈琛睨他一眼：“闭嘴。”
方允之做西子捧心状：“哼……阿琛，你每次心情不好，就冲我开炮。嘤嘤嘤~人家不依了~不依了~”
陈琛见多了他这样辣眼睛的样子，每次见到，他都恨不得戳瞎双目。他揉揉酸痛的太阳穴，无奈道：“方允之，正常点。”
“好嘛好嘛~”方允之撇撇嘴：“所以，阿琛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陈琛的视线落到他身上，看了他一眼，不答。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我看上去很凶吗？”
薄暮时分，最后一缕光线撒在男生的脸上，他双眉微挑，长睫纤密，覆在眼睑。素来凌厉的五官，此时，难得的柔和了几分。看着，就像是单纯无害的少年。
不过，看着，也就是看着而已。
从小被揍的惨痛经历告诉他，看人不要看脸啊。况且，陈琛要真是什么无害少年，那小时候大院里头，也不会有小姑娘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吓得哇哇大哭了。那场面，简直了。
他叹口气，摇摇头。
“你什么意思？”陈琛眉心微蹙。
方允之翻了个白眼，别人怕陈琛，他可不怕。一股脑地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哎呀，你自己凶不凶你还不知道啊。我告诉你，你去校园溜一圈就知道了。男生里，哪个不怕你。你说说你，自己凶不凶，心里没点儿逼数吗？”
陈琛心里确实有逼数。
但他并不想承认。
不但不想承认，此刻，他还有点想揍人。
不愧是从小长大的，一看陈琛那样，方允之就知道了。这家伙，肯定是又手痒了。他半点都不给他揍人的机会，撒腿就跑，边跑边做鬼脸，简直是蠢的没眼看。
陈琛眉心褶皱难得松了些许，他心道：幼稚。
见陈琛没追上来，方允之放慢步子，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脸上露出些许怀念的神情。他又想起了方才男生问的问题，下意识地摇摇头，不凶的，阿琛不凶的。
他知道，阿琛很好。
他还记得，初中那会儿，阿琛为了他，大发雷霆。把那群欺侮他的人，揍得娘都不认识的样子。那群人啊，像狗一样，还跪在地上叫他爸爸，真是爽得不行啊。他啧了一声，别说，阿琛那会儿，还有点小帅。可惜，阿琛太他妈钢铁直了。估摸着，掰歪什么的，难度系数太大了。况且，他也不是他的那道菜。要不然，他就冒着生命危险下手了。
方允之扯扯嘴角，这下，是真的走了。
毕竟，要上晚自习。
什么狗屁晚自习。
真他妈的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