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青城，有冷风从外头吹来。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这个冬天似乎格外漫长，迟迟过不去。
操场上，队列整齐。各个班级按照队列站好，只有几个人零零散散地站在那儿。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几人虽然是说着话，可这手里头的动作倒是没有停歇，做的还有板有眼的。
“阿琛，你怎么最近做操越来越勤快了？不会是真的为了那啥子组长的事情吧？”卫昊一直都觉得挺纳闷的，也不知道那天阿琛是中的什么邪，竟然答应了当组长。事后，更是每天都来做操，连方允之和朱昌茂都嫌今天太冷，窝在教室里头没出来。反倒是阿琛，头都不回就来做操了。
他搓了搓手，打了个喷嚏。也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吃多了，这么冷的天还和阿琛出来做操。简直就是闻声落泪，见者伤心啊。更扎心的是，阿琛说好地一起逃课出去浪呢，现在连出来打局游戏都困难。
简直就是日了狗了。
陈琛斜睨他一眼，收回眼：“干你屁事？”
卫昊硬生生地想说的话都憋回去了。
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阿琛怼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他嘤嘤嘤，想哭了。
他自然不知道，陈琛一看到他，就想起来上次他嘲笑许陌广播操的事情，自然是要给他颜色看看。
嘤嘤完之后，卫昊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舔舔唇：“阿琛，等会儿去买点吃的不？”
买吃的……
今天，有些降温。脑子里又回想起来清晨许大圆缩成一团的样子。
他唇角翘翘，转身就走。
卫昊眼睁睁地看着陈琛转身就走，问道：“阿琛，你去哪里？”
“买吃的。”
“阿琛，阿琛，好阿琛，给我带点吃的呗。”谄媚的声音。
陈琛的步子没有停歇，走了几步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
步子顿了顿，转身，眉头微挑：“行，你给我看着点儿许陌。”
“好好好，阿琛，安心安心。我一定会让许陌妹子毫发无伤。你可别忘了我的包子。”卫昊用力挥手，点头应道。
不就是看着个转学生吗？
好说好说。
*
一中是个牛逼哄哄的学校，这牛逼表现在两方面。一方面是这里头的学生非富即贵，另一方面是一中的纪律严格。
广播操比赛是个全校性的活动，自然是抓地极其严格。
卫昊老远就看清了那挺着大肚子，和十月怀胎似的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姓王，中年男人，秃头，啤酒肚，成日里头最喜欢抓那些不守纪律的学生，人送外号“喜多多”。喜自然指的是他的肚子，圆滚滚的，简直就是喜当妈。
这会儿喜多多眯着他的小眼睛，前来巡视。
卫昊连忙收敛了神情，摆动手臂，装作一副我很认真的样子。
喜多多象征性地看了眼这几个男生，点了点头，还挺满意。他对这几个不守纪律的男生要求不高，过来做操就好。
他挺着肚子正准备离开，前面一个笨拙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定睛一看，得了，是个做操不怎么标准的女生。他快步向前，半点都不含糊地把那女生逮出来，就和逮小鸡似的。
正在做操的许陌还有些茫然，她抬眼看面前的中年男人，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喜多多已经训开了，他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对男生格外的宽容，对女生就格外的严格。比如，校园里头要是有人谈恋爱，喜多多二话不说，就指责女生不好好学习，成天就知道勾引男同学。反倒，半点都不追究这个男同学。因此，年级段里还有叫他双标狗的说法。
见许陌满脸茫然，他就开始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你怎么回事？叫什么名字，这都快广播操比赛了，还做成这个鬼样子？是不是存心想要你们班级出丑？”
这情况，要是换做男生还好说。要是女生，估计就是被批得狗血淋头。
许陌抿了抿下唇，看了他一眼，垂下眼：“许陌。”
“什么？”喜多多掏了掏耳朵，一脸的不耐烦。
许陌直起身，正视他，重复了一遍：“我叫许陌。”
旁边的沈念瑶看了眼两人，出声解释：“王主任，是这样的。许陌同学是刚刚转过来几周的同学，所以，对广播操还不是很熟悉。但是她课下都是有好好练习的。”
喜多多看了眼，点了点头：“转学生啊，我知道了，到时候好好练习就好。”
难得平和的语气。
他看了两人一眼，离开了。
*
做完操，各班按照顺序回了教室。
下节课是语文课，有语文听写。教室里头安安静静的，只有几个人的翻书声。
窗户没有关紧，有风从外头灌进来。
许陌把脑袋往衣服里头缩了缩，轻咳了几声。又继续拿起笔重温等会儿要听写的内容。
寂静的教室里忽然响起刺耳的广播声。
“全校师生请注意，今早，高一2班的许陌同学的操做的实在是太烂了，属于严重拖后腿的情况。广播操比赛将近，望大家加强练习，以儆效尤。”
许陌……
2班众人手里边的动作同时停下，扭头看许陌。
许陌的笔顿了顿，继续记等会儿要写的东西。
没有在意众人的视线，只是捏着笔的手紧了紧。
打游戏的卫昊掏了掏耳朵，有些无法置信。他睁大眼，看着吃的满嘴流油的朱昌茂，猛地摇晃朱昌茂：“富贵……刚刚喜多多说了什么？”
朱昌茂口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摇地他猛翻白眼。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前胸，才勉强地咽了下去。他喘了口气，摇摇头：“日天，别急。你刚刚问了什么？我没听到。”
卫昊用手挠了挠头发，焦躁不安，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朱昌茂这下是彻底听清了，他不紧不慢地回道：“不就是转学生被通报批评了呗。”
不就是转学生被通报批评了呗！
被通报批评了呗！
呗！
这几个大字在卫昊脑子里蹿动。
宛如冷雨拍在卫昊的脸上，噼里啪啦作响。
他是怎么答应阿琛来着，完蛋了，这恐怕会被阿琛给打死吧。
打死大概算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