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念而言,坐在江也旁边,是件很有面子的事。
他单是坐在窗边,身穿校服,剪了个再平凡不过的寸头,依旧遮不住身上的光。
他皱眉抿唇,都好看的出奇。
她倒不是有多喜欢江也,十几岁的年纪,爱面子,好虚荣。
她长得不差,身旁人,自然得是个足以与她相配之人,进入教室第一天,她一眼就相中了江也。
全然不顾他是何种性格的人,义无反顾坐到了他身旁。
如果他是一个断了小指,死了妈的人呢?
若是长大后,二十几岁的年纪,她会虚假的说真遗憾,太可惜了。
可这年她才十几岁,没有同情,只有害怕。
江也生得好,周念以往小学的朋友看到,都会惊叹几句,说羡慕她,和一个成绩好,长相好的男孩同桌。
她总会趾高气扬,回答她们:“江也啊,跟我关系很好,经常帮我打开水,嘘寒问暖的。”
真实的情况,只有他们本班人,以及她知道。
开学第一天,江也在桌上画了根三八线。
小学的把戏,他玩得不亦乐乎。
她以为是欲情故纵,却不料人家,是真的讨厌她。
讨厌她身上的劣质香水味,讨厌她说话时刻意发嗲的声音,讨厌她有意无意往他身旁碰,讨厌她的所有,她的所有江也都讨厌。
偏偏这人,不仅假,还虚伪,三八线画得格外明显,她直接忽视,扔他的笔,用他的书,倒他的水喝。
美其名曰,没有男人会拒绝漂亮的女生,也就是她。
江也是例外。
他当着全班人的面,用刀在桌上刻下一道格外醒目的三八线,被老师罚款他也无所谓,她碰过的笔,第二天会出现在她自己的桌上,她倒过水的杯子,直接被丢进了垃圾桶。
在班上,她脸丢大了。
在外,依旧我行我素,发展到后来,她跟别人说,江也喜欢她,她不肯接受,江也就用法子吸引她的注意。
流言外学校传过很玄乎,七班人听到,也只是嘲讽一笑:“周念啊,那女生恶心得很,在班上拿江也东西,还到处乱说,化的妆跟要进棺材似的,吓死个人。”
江也极少解释,无所谓别人的看法,他只在乎许窃。
直到两个月星期后的放学时间,沈笑笑要去城东的超市买东西,大院在城西,唐鸣担心,陪她先一步离开。
毫无疑问,许窃心心念念的二人世界出现了。
如果江也出教室时,身后没有跟着周念的话。
江也看了许窃一眼,朝她走近,嘴角勾起:“走吧。”
完全忽视了身后的周念。
说了很多次,他不想跟这个人,有任何关联,有人跟他一起回家,以后的以后,都会如此。
可她,依旧死皮赖脸跟着。
江也讨厌这样的人。
许窃用余光偷瞄身后跟得不知疲倦的周念,忍不住打个寒战。
什么鬼,这么快就出现了情敌?
还是一个,很没有品味,脸抹得跟粉墙一样草率的、情敌。
周念看了眼许窃,伸手要拉她,谁知江也猛然回头,挡住许窃,抬手用力推开她,眼底带着怒气:“你干什么?”
她略显委屈,揉了揉发麻的手腕:“我就是想跟她交朋友。”
江也把许窃拉到一边:“她不差朋友。”
这话说得,江哥666。
许窃被江也那认真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觉得不好,赶忙憋笑,快速点头:“对,不缺。”
两人的神情如出一辙,在灯光下有几分莫名的相似,周念皱皱眉,又伸手要拉江也。
“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就是想跟你们当朋友,一起回家。”
江也勾唇一笑,眼底却冰冷无光,他卷起校服袖子,伸出断指,对着周念。
声音低沉,还有几分隐忍:“看到了吗?没小指,断了六年,怕吗?怕就滚远点。”
没法一辈子都不嫌弃我,就别企图呆在我身旁。
他说得太过激动,全然忘了许窃还在看。
耿耿于怀了六年的事,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他说出口,说给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听。
他不生气,意外觉得有些放松。
周念目光落于断指之上,周遭的肉已经完完全全萎缩在一起,没有新生肉,看起来,实在太可怕。
她捂着嘴,不敢叫出声,脚步缓缓后退,软到不行,差点直接跌在地上。
怎么会料到,开学第一天,在班上看到的,最最光彩夺目的男孩子,会是这种情况,没小指,无论是意外还是要人报复,都可怕得紧。
对自己愚蠢的想法后悔,哪来的什么王子,他就是个恶魔,没有小指,遭人唾弃的恶魔。
周念被吓跑,江也早已料到,鲜少有人如许窃一样,第一次看到断指,还伸手去摸,温柔的问他痛不痛。
痛啊,当然痛。
十指连心,无论是哪一根,都是痛彻心扉的难受。
他站在黑夜里面容发白,像极了修罗场的鬼面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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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抱歉,吓到你了。
他拉了拉校服衣袖,沉默了一阵,轻声说:“对不起。”
许窃没反应过来,他便已抬步朝前,她站于身后,满眼背影,少年卑微又落寞,行走于前方,直挺的腰身变得弯曲。
她追上,与他并肩,拉住他的衣角,扬着笑脸望着他,声音温和又软糯:“江也,我不怕。”
她伸出手,轻轻牵住他的手,毫不意外触到断指,她又握紧了些,大约是紧张,带着汗珠,温热异常。
江也身形一顿,步子停了,手心热热的,有个软软的小手,将他的手,包裹在其中,温暖极了。
挣了挣,姑娘的手越发用力,他侧目看她,她同样在看他:“江也,我真的不怕。”
他只觉鼻腔酸胀,心底莫名涌现柔软,手被人牵着,月光普照大地,黑夜漫天繁星,晚风微扬,轻轻拂过他的面颊,他闭了闭眼,脑中只有身旁姑娘的轮廓,而后是声音。
“江也,是世上最好的人。”
“江也,我不怕。”
姑娘的两句话,他记了一辈子。
拉了拉校服袖子,将紧紧相牵的手遮住,悄悄用力,怕她轻易松手。
许窃扫了眼,不满的问:“你干什么?”
他拉了拉,将袖子里的小手藏好,侧目看她,淡淡一笑。
“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