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也想笑,想轻声说我就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可笑不出来,那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别太自私,你想要的不过是送她回家而已,想得到的越多,失望便会堆积起来,成山,将你原先的梦,压垮。
以至于你回头时,看到的景象,与初来时,完全不同。
你没资格抱怨,因为那路,是你亲自挑选的,无论对错,它都是你,无法回头,早已逝去的青春。
“许窃,回家吧。”
他没有说我们,只说回家吧。
这句话,十年前,眼前怕得差点落泪的姑娘,说过一次。
那时的她,头上扎着两团小包子,背着书包,从一年级的教室朝站在树下,一袭白衣的他飞奔而来,她甜着笑意,那时的春色,只有花香作伴。
姑娘微微一笑,朝他伸出肉嘟嘟的小手,轻声说:“放学了,我们回家吧。”
后来,他真的与她一起,回了十年的家。
在无数个满天繁星的夜晚里,他们都踏着月色,走在晚风中,前方姑娘回头咧嘴一笑,他没吭声,独是那嘴角,微微上扬,泛着笑意。
自始至终,那都是我们,最好的十年。
许窃抬手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急得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她小心翼翼的抬头,轻声问他:“那明天呢?你会跟我一起回家吗?”
这样的姑娘,这样的月色,他实在没法拒绝。
好像从小到大,关于许窃的所有事,他都没法拒绝,只能迁就迁就再迁就。
若真可以护她一辈子,他只会觉得那是福气,他上辈子,一定烧高香做了无数件好事,今生才会遇到她。
他叹了口气,别开眼,压低声音说:“我只陪你走过巷子口,其他的路,能离多远离多远。”
巷子口离她家,不到三分钟,那段路,又黑又吓人,时不时还会有野猫咪咪咪的叫个不停。
她点点头,昂头看着早已站起的少年,他的头顶有一轮皎洁的弯月,满天繁星,都不及他耀眼。
“所以今天,你会陪我走过巷子口吗?”
江也朝前走,风在往后吹,他拉了拉书包,声音从前方,顺着风向后传来:“从今天开始。”
她赶忙起身,快步跟上,高兴的她,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前方的少年。
前方少年微抿唇角,眼底的笑意,像是要溢出来一般。
两人一前一后,并未隔太多的距离,一步一步,靠近这条,他们走过无数次的黑漆漆巷子口。
心里不再惧怕,不会不安,只有爱与感动,和这年的自己作伴。
许窃坚信,明天会更好,以后同样会好,这条巷子口,他们走过了十年,以后,也许会有更多个十年,即便是不同的巷子口,不同的归家路,他们的方向,也是从未有所改变。
那个记忆深处,还未触及的地方,叫家。
第二天的林川,发现萎靡不振数天的许窃同志,活过来了。
他拍了拍许窃:“嘿兄弟,你有啥事这么高兴啊,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呗。”
许窃微微一笑,单手伸出食指勾了勾:“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林川听话靠近,却看见许窃指了指桌上的冰红茶,笑着花枝乱颤:“听说商店的冰红茶买一瓶中一瓶,看到我的没?是不是没盖子,就因为中奖了,把盖子抵出去了。”
他一拍桌子:“还有这等好事?”
许窃点头,对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手作喇叭状呼喊:“一次只能买三瓶,买多了不给换哦。”
而后,一脸镇定从地上捡起冰红茶的小盖子,放桌上,拿起林川桌上的小花生,剥一个,吃一个。
没错,她压根就没中奖。
盖子,是不小心掉地上,她懒得捡而已,至于为什么唬他,当然是为了这一包小花生。
想今天早上苏荷帮她装进包里时的和蔼,以及一想到可以留着回家路上跟江也分享,却没想到林川这个杀千刀的,趁她拿作业的空隙,一把抽走了,还倒出来吃了几十粒。
报复,她绝对要报复。
等她快要把小花生剥光吃完时,林川抱着三瓶冰红茶一脸沮丧的走了进来:“难道是我人品有问题?三瓶都没中。”
许窃认真点头:“孩子,你可千万别买彩票,稳输。”
林川把冰红茶一股脑儿放桌上,排成一条线,用胳膊肘撞了撞她:“你中奖那瓶的盖子呢?给我摸摸,我想沾沾运气。”
许窃哪儿敢给他,忙摇手:“送去换了瓶水。”
林川眼疾手快,拿起她放桌边的小红盖子仔仔细细看了看,边看边一脸认真的说:“我说你是不是老眼昏花啊,压根就没再来一瓶,谢谢惠顾都没有。”
许窃心虚的眨了眨眼,摸了摸倒数第二个花生:“如果我告诉你,我骗了你,你会骂我吗?”
林川重重点头:“会。”
“但是如果你愿意把早上带来的那小袋花生给我吃,我可能会试图原谅你。”
许窃笑着把花生袋朝他那边推去,笑眯眯说:“多大点事啊,吃吧吃吧,多吃点。”而后趴在桌上装死。
以至于林川笑眯眯拿起,按了按,有些空,将袋子朝下,放在眼前看了看,里面十分大方的滚出了一颗最小最心酸的花生,砸到他脸上时没有一点知觉。
他从地上捡起花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一脸凶残看许窃:“你就留一粒,让我怎么多吃点?”
许窃惺忪着眼,装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拿出草稿纸,把花生壳放在上面:“哟林妹妹,吃了不少啊,来,姐姐给你丢垃圾。”
她拿着承载了花生壳的草稿纸,起身要往垃圾桶的方向去,谁知这林川不知哪根筋没搭好,扯着她的衣角不让走,她觉得她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没有衔接好,腿在后面,上半身,也就是她的头,在前面,即将重重的倒下去了。
林川明显比她还要慌,大喊了一声许窃,试图拉住她,结果显而易见,这货是来搞笑的。
死死拉着她的校服,一点都没打算松手,许窃觉得,她可能不会被摔死,因为她是被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