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愤怒都达到了极致,两个大块头先前还打得那么激裂,这么一闹,软了下去,站在台角不敢说话。
一楼下来了许多保安,开始驱赶人群,有人骂骂咧咧的。
那个小老板霍子琛,是最后才赶来的。
季俞惊讶的看着他,半天没吭声,方才放他进来的那个西装革履小少爷,竟然是这场阴险球赛的主办方。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可能就是这么个意思。
两个大块头被带走,拳场里就剩下他们五个人,宋一鸣和江也,全身是伤,细看,似乎就他一个人还算干净。
霍子琛心情似乎很好,摘下眼镜,哈了口气后,顺带擦了擦,看着他笑:“小同学,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啊,我低估你们了。”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呆站着没动,陈子阳见状,迅速上前将他以母鸡护鸡仔的方式推到身后:“少废话,快放人。”
他微微一笑,像极了虚伪的狐狸。
目光落于江也身上时,带着阴险狠辣:“路就在这儿,想走还不容易。”最后在陈子阳扶江也离开时,靠近他,抓紧他的肩膀,笑着说,“听说你那宝贝女朋友在一高上学,还是个乖宝宝,你说,她要是死了,你会不会难过啊?”
江也咬着牙,直接扭头给了他一拳:“她要是死了,我就让你们所有人给她陪葬。”
霍子琛吐出一口血水,抬手擦了擦嘴角,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突然笑了起来:“一言为定,我们来日方长。”
扶着宋一鸣出酒吧的季俞,腿还在抖,软到不行,却又咬牙坚持。
现在,他也是个见过大场面的男人了。
他呼了口气,回头瞥了眼身后还在继续营业的酒吧:“以后再也不来这个破地方了。”
陈子阳瞥了他一眼:“刚刚讲道理时不是一脸正气吗,现在知道害怕了?”
他拍了拍胸膛,想笑却又勉强:“知道了,肯定知道,我吓得现在腿还在抖。”
江也听他说完,摇摇头,笑了一声。
谁知在下一秒,就被陈子阳轮了一拳,气急败坏吼他:“我说你这小子不要命了,一个星期十四场,想死就直说,没人给你收尸。”
江也想笑,扫了一眼周围,说真的,他差那么一点,就以为自己会死,至于替他收尸,他觉得不会有这样一个人。
可这一回,替他收尸的,反而不止一个。
莫名有些感动。
他软下了语气,望着路边的灯,眼里依旧驻着星光。
“唠,你们不就过来给我收尸了吗?”
陈子阳哼了一声,头微微昂死,满脸不爽:“收尸个屁,老子那是过来看看你死了没有而已。”
“没死,还活着。”
终究是心软了,陈子阳轻声说了句:“我知道。”
江也跟宋一鸣全身是伤,季俞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宋一鸣扶到石凳上,便去了药店。
要给两人上药时,宋一鸣嫌弃的推了推:“先给江也弄吧,这点小伤,我作为一个男人,完全不害怕。”
刚说完,陈子阳就捏了两根棉签粘了药水往他脸上擦,他下意识往后一缩,喊了声痛,陈子阳一笑,并未手软,反而更加用力了:“不是说不害怕吗?傻逼。”
季俞只当他俩爱闹,瞥了眼江也的被绷带缠得紧紧的拳头,上面还带着血迹,模糊一片。
刚伸手想给他清理一下,却见江也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看了他一眼,有些尴尬:“别管这个了,我回家再处理吧。”
其实他想说,我的手有点吓人,你们还是别看了。
可终究是说不出口的。
却不想在下一秒,陈子阳拽紧了他的手腕,声音极轻:“你小指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江也,人这一辈子最没法改变的就是出身,事已至此,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宋一鸣咳了咳,也点头:“你要是拿我们当兄弟,就别不好意思,我连屁股上的胎记都被你们看到过,已然是够羞耻了。”
季俞赶紧附和了两句:“对啊。”
我们没法感受你的痛苦,只能陪着你,让你不再难过。
江也愣了半天,手微微颤了一阵后,才慢慢伸出,将头扭去一边后,装作不在意似的,说:“觉得没眼看就把头转过去,吓到了我不负责。”
季俞咽了下口水,说真的,这天夜里,他已然是做了很多以往没做过的事,不后悔也不惭愧。
拿起原先买药时顺带拿的医用剪刀,一层一层的剪开绷带,怎么说呢,越往里,绷带上的血越浓,里面该是何种情况,他莫名觉得江也那句话有道理,他确实没眼看。
可看不下去的,不是断指,而是他那只手,早已变的血肉模糊。
有的肉,早已和绷带连在一起,他不敢用力,怕弄疼江也,可转念一想,六岁小指就被生生切下的人,怎么会惧怕疼痛呢?他完全是在杞人忧天。
季俞拆得手忙脚乱,心里慌得厉害,他只是看着,就觉得疼痛异常,那江也该是何种感觉?
见季俞无从下手,知道他紧张,陈子阳推了他一掌,却又压低声贝:“我来吧。”
可看起来容易,弄起来时,他和季俞基本没什么区别。
越弄越乱,越弄越紧张,吓得一头冷汗,不知该怎么办,最后还是江也实在看不下去了,用另一只手,撕下和血肉黏为一体的绷带。
宋一鸣瞪大了眼,赶忙伸手去拦他,急躁的吼了句:“我操了,你他妈的轻点成不成?”
江也懵了一逼,不太理解宋一鸣为什么骂他,却还是悄悄用力,把整只手的绷带,一块不留的撕下了。
最后抬起头,看着三人,笑得像个孩子:“真不疼。”
明明江也笑时极其好看,可他们怎么都没法回应他,真不疼吗?是疼习惯了吧。
最后宋一鸣觉得眼眶酸胀,吸了吸鼻子,扭过头不肯看他,声音带着哭腔,微弱极了:“不疼个屁。”
老子看着都痛,你他妈的,能不能懂点事。
我们拿命救回来的人,让你这么糟蹋了,轻点就轻点行不行,非要那么野蛮,我们看了,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