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观主厢房内灯火通明，八仙桌旁，林越州坐北朝南，陶子石，王亦青分坐两侧。
这是经历道观大战后，秦阳观人事变动后的首次密会，林越州清楚，陶子石和王亦青并没有彻底的服从自己。
若是三言两语，就能让年届不惑之人彻底对自己听之任之，那林越州的口舌未免太好，不去当说客可就屈才了。
何况林越州自忖并无此等才能，能让三人放下芥蒂，坐到桌边的无非‘利益’二字。
炼气宗在沥水郡扎根百年之久，受渡生门支配，每年都需向其供奉大量珍奇灵物，天材地宝。
传闻炼气宗是由渡生门当年外派沥水郡布道的弟子建立。
此人道行低微，仅炼气七层修为，是以起了个炼气宗的门号。
不过他带来的功法《渡生送死诀》法，与渡生门一脉相承，可修炼到炼气巅峰。
开山祖师也算争气，加之沥水郡本就偏隅，遂将整个沥水郡囊括手中。
随着势力扩大，对领地控制需求也高了起来。
他不得不将宗门内的优秀弟子外派出去，以他所在宗门为宗家，在郡内东南西北四方，分别设立云鹤、秦阳、飞沙和奇木四观。
可惜，随着开山祖师羽化，宗家虽说余威尚存，但二代宗主还是逐渐丧失对分观的支配力。
一来大家修习的功法一致，都是渡生门内炼气期弟子可习练的通货。
二来，开山祖师也是初次创宗立派，对宗门治理不甚精通，遑论御下之道。
他在世时，门人弟子感佩其授法恩德，对其马首是瞻。
他一辞世，新任的二代宗主，同门便再无此等心思了。
一般而言，宗家为了维持绝对统治地位，必须严格控制功法传授，特别是后期的功法口诀，可开山祖师毫无藏私，倾囊相授。
这就导致从二代始，分观观主修为俱与宗家不分伯仲，宗家的统治地位开始动摇。
大概在五十多年前，三代宗主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下四观如早已约定好一般，不再上贡。
当他召见四位观主述职时，他们来是来了，但四人突然联手，骤起发难！
逼着宗主立下道誓，不得再干扰下四观的内政，否则修为不得寸进。
自此，宗家威严彻底荡然。
三代宗主也企图向上宗渡生门求援镇压叛逆，可惜沥水郡地处偏远，加之下四观联合把持了对外海路，宗家被困中心，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加之每年需对上宗进献的年贡又无法凑齐，只得让宗内弟子们去郡内四处搜集。
这更导致宗家弟子无缘大道，修为不堪，请辞之人数不胜数，一时间门人凋敝，更有甚者直接加入下四观门下。
如此一来，宗家和下四观的实力对比进一步悬殊，很多事情发生了，宗家只能听之任之，不敢有丝毫不满。
宗家之名，名存实亡，大家心照不宣，各观人事变动，都会私下定立，然后再写个奏章送到宗家那去，虽说是先斩后奏，表面文章还是得走一走，以免落人口实。
这也是沥水郡下四观互相征伐压榨的开始，其中以奇木观的实力最强，秦阳观的实力垫底。
如今和云鹤观一战后，秦阳观已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辖内八个村子仅存三个，五个村子被云鹤观收归名下，观主战死，长老弟子数量更是死伤大半。
“灵泉还在吗？”林越州神色凝重，这是眼下他最关心的问题，村子没了，以后再打回来就是，但灵泉这种安身立命的修炼资源若是丢了，那他们秦阳观也就彻底失去了修炼根基。
灵液对于炼气宗这样的小宗门来说，珍贵异常。
沥水郡地利不佳，灵气稀薄，因此灵液就成了战略物资，日常修炼完全依赖它，泉眼守卫工作就成了各分观的头等大事。
“没有丢失，山脚的小河村此次没受到波及，实属万幸，只可惜了其他五村那数百村民，如今尽归云鹤观了。”王亦青心中虽还有疙瘩，但在共同的利益面前，倒无隐瞒。
“云鹤观的那群王八羔子！此次进攻我秦阳观，死伤了这么多人，现在居然想跟我们休战，只恨老子实力不济，可恶啊！”陶子石气得短须四张，用力捶着桌子。
“哪有被人打了，不还手的道理？”林越州手捏着温热的茶杯，目光落在微动的茶水之上，反射的烛火在眼中跳动，泛着幽影。
“你的意思是…再跟他们打？可我们现在死伤了这么多弟子，大长老二长老皆殁，就连炼气七层修为的王观主都战死了，只剩我们三个炼气五层的长老，还有十个不到炼气中期的弟子，怎么打？”
王亦青大摇其头，否认了这个想法，实力对比太悬殊了。
“正面，我们当然打不过，但若用点手段，我看还是有机会的。”
林越州抿了口茶水，继续道：“目前云鹤观大部分弟子已经四散去那五个村子清点战利品，观内空虚！而且昨日云鹤观的邱观主，也受了重伤，不闭关养伤个数月，我看他轻易无法恢复。”
说到邱观主三字，林越州的音调拔高了许多，神色有些古怪，像是在极力压抑着。
“现下你们派三人留守灵泉，其余弟子随你们一起，将云鹤观弟子的家人，都绑回来吧，这是云鹤观上至长老下至弟子各人员亲属名册，记得让他们服下这个。”
林越州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本小册子和两个药瓶。
看来这个新观主早有预谋！
陶子石和王亦青对视一眼，嘴上应了声是，心中却各有想法。
陶子石想的是这林越州手段真的歹毒，行事作风一派邪魔外道，但事情倒办得利索。
回想昨夜他私下找到自己，许诺功法，让自己站在他那一边，说有方法解决王亦青一派，陶子石初始还将信将疑，但为了功法，索性拼上一拼，今日来看倒是真被林越州解决了，虽说手段下作。
王亦青将软骨散拿了去，心中不免泛寒，毕竟炼气宗不是魔道邪宗，往日里也是以匡扶天下为己任，自诩为正道门派，深知祸不及家人。
怎知出了个林越州，偏偏拿凡俗血缘作要挟，又偏偏大家都是初入道门，根本做不到所谓的断绝红尘，所以一个个着了他的道。
无奈啊，不知臣服这个林越州是对是错！
二人各怀心思离开了观主厢房，林越州将事情交代完，心思反而更加凝重。
刚到手的观主之位还是烫手山芋，秦阳观目前整体实力下四观中垫底，他是炼气五层中期，王亦青和他不相伯仲，陶子石炼气五层初期。
反观云鹤观，观主邱镇海炼气七层巅峰，座下剩余二十二个长老弟子，最高修为都有炼气六层中期，一倍于己的力量，高下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