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心思混乱的时候,就喜欢换换环境,简单点儿来说就是闲逛,这一点儿,荀苒上次逃学去红色邮箱就感受到了,自己也有这毛病,说“也”的原因是这毛病是夏源传染给自己的。
家里来了很多人,小米欢快地在桌底下蹦达着,可以看到它的尾巴摇出了残影,它等待着上面扔下来的骨头,随时准备饱餐一顿。
按理说,整个社区里,自己家里的年味是最浓的。
可是荀苒没点儿兴致。
根据荀苒懂事的性格,她吃完饭后总会在饭桌上和亲戚们寒暄一会儿,这是基本的礼貌。只是今天,她叛逆的思潮涌现,不听大人的劝阻,自己跑回了房间发闷,听着小米挠着自己的门。
荀苒抄起拖鞋,猛地砸向门,发出沉闷的响声,随后就听到小米在门口徘徊着呜咽了一会儿,声音消失了。
后悔已经为时已晚,荀苒知道自己让大家失望了,这是她的初衷,所以从她的目的来说,就已经错得离谱了。也许是眼泪已经在前几天苦干,她此时悲伤的情绪只憋在心里。
荀苒趴到窗台上,本该敞开的夏源家的窗户,现在被黑色的窗帘紧锁,像是再特意地防着自己。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荀苒开始反思起来。
明明自己从来都没正经地朝夏源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又怎么能把自己的负面的悲伤情绪带来的恶果强喂给夏源呢,这样未免太过不讲道理。如果说要怪,到头来只能怪自己,她表现得对夏源来说,一直是一个妹妹的形象,这也带给了他十年的错觉——自己其实不是喜欢他,只是个再熟悉不过的最好的朋友。
可是这又带来一个问题,自己是在生自己的气,那又能怎么解决呢?
夏源已经喜欢上了苏鑫,而自己,到底要以什么样的面貌,什么样的身份去和他们交流?苏鑫会怎么选择?
荀苒想起来自己高一第一次接触苏鑫,她说出的一句话(其实是信息):我不喜欢夏源同学,也没有在高中谈恋爱的打算。回想起那些信誓旦旦的诺言,平时对苏鑫百般信任的荀苒此时也不安起来。并不是在怪罪她,而是回想起了她平日里和夏源的点点滴滴,那些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在现在自己脑海里,都开始变得像针刺一般疼痛。
自己真是笨,居然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夏源对苏鑫的感觉,这太蠢了。假如夏源向苏鑫展开追求的攻势。
如果他成功!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他不成功,他该怎么办?
棘手得让自己再也懒得去想,她随意套上了一套宽松的棉袄,没有任何刻意的搭配,穿上一双帆布鞋就出了门。
门口的地上,小米的骨头玩具摆在那儿。
偷偷溜出家门,荀苒尽快地跑过夏源家门口,生怕被他看见。
从社区走到街道,忽略了正好驶向站台的公交车,辗转过红石公园对面的十字路口,天空便应景地飘下了细雨,荀苒从来没见过那么细雨,如果眯起眼睛来看,会觉得是种透明的生物在空中飘摇。
在稀稀疏疏的车流中,穿梭在其中的荀苒有种痛快的感觉,她在这座城市里是那么渺小,人人都忙碌着,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的悲伤,仿佛自己的所有事儿都显得那么大不了。庞大的繁荣忙碌将你所有的抱怨吞噬殆尽,传不来任何回声,所以到最后,这些废话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可以为自己玩耍时不小心踩死的蚂蚁哭上半天,而战火连天里国家的士兵们只祈祷划过他耳旁的子|弹不要穿透自己身后战友的头颅。这两者之间,完全没有可比性。
雨太小了,几乎没人把它当回事儿。
等到红灯时,荀苒发现这个红灯足有90秒,她无聊地掏出了手机来,没人给她发来信息,家里的人应该还没有发现。作为消遣,她点开了好友动态,刷新一次后正巧赶上了苏鑫的一条说说。
“这是.......”荀苒用双指将屏幕放大,看到了熟悉的湖景。“蚌卢公园?”
她转头向左边看去,也就说,苏鑫离自己也不过两条街。
如果自己去找她,又该说些什么呢?荀苒这样问自己,她对于夏源的感觉似乎还不知情,而自己现在这种行为有些“算账”的意味包含在其中,这种状态的自己又能说出和做出任何解决问题的方案来吗?
荀苒知道她不会,情绪会支配自己,陷入愤怒的焦躁的泥潭里无法自拔。
回过来神时,荀苒惊奇地发现自己离苏鑫的公园只有一条马路之遥,抬头就可以看到苏鑫那座亭子的燕角。
突然间,一位男生的身影攥住了自己的注意力。
夏源为什么会在这里,荀苒躲在了一颗树后,看着在自动售货机前的他,荀苒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脖子上,自己织的围巾。
惊喜之余,荀苒发现自己的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不对劲的是,夏源从售货机里抽出了两罐饮料。他掂了掂手里的罐子,看样子沉甸甸的,随后朝苏鑫的亭子走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夏源殊不知荀苒也跟在了他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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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鑫低着头的样子,仿佛在考虑着自己提议,这让夏源十分欣喜,刚才那段话,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把毕生所学的有道理的句子拼命从脑子里往外拽,谁知拼凑成了什么妖魔鬼怪的模样。
他为了镇定,喝了口热饮。
雨似乎小了一些,但是在大中午的时候,公园里不知从哪飘来了一股雾气,浮在湖面的上空,像是朵薄云落了下来。
“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苏鑫的眼睛半天没眨,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这么说,你同意我的说法了?”
“不知道,今天苏府里的其它人都来了,但是我不想去,这压根不是一顿新春佳节里的聚会,我猜想盘子里装着的,都是贪婪、目的和勾心斗角。这样的‘佳肴’,我实在是难以下咽。”
夏源摆摆手,似乎要赶去些什么,“说得太深奥了我可接不住,但是我知道的是,如果你不去,他们这顿饭就会吃得很得意。”
荀苒怔了怔,转过头来:“怎么说?”
“你想啊,如果你描述的那些人都是些混蛋的话,那你不去不就正是示弱了嘛,害怕了他们,也许你自己理解的是厌恶,但是这也是一种变样的放弃啊,我觉得,他们现在肯定在餐桌上笑得开心呢。”
听完这些话,苏鑫愣了半晌,在脑海里想象出了那些人凶神恶煞的脸庞上露出的恶心笑容,滑稽且惹人厌。
苏鑫长吸了一口气,从板凳上站起来,“我先走了!”
“哎!你的伞!”
苏鑫从夏源的手中抽过自己的伞,跑着消失在公园雾气中。
亭子里,苏鑫身上独有的香气还在缭绕。
夏源摇了摇罐子里的饮料,应该也只剩下两口,他深灌入一口入喉,随后身旁一个白影闪到了身旁。
“丫头......”夏源目瞪口呆地看着荀苒。
“嘿!你刚刚是这么跳的对吧。”从侧边翻过来的荀苒脸上露出了夏源久违的微笑,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和她的关系又变了回去,这比喝十杯咖啡都要暖心。
“你都看见了?”
“当然,长大了嘛。都学会撩妹了,这方面倒是不需要我教哈?”
“哪有......”夏源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他妄图再狡辩一下:“其实不是你想......”
“我来帮你追她!”荀苒的眼睛炯炯有神。
“什么?”
不耐烦的神情爬上了荀苒的脸庞,她捏起夏源的脸庞:“作为你最好的朋友,兼‘兄弟’,我有这个义务为你提供帮助!”
夏源注意到了荀苒的头上布着一层细密的雨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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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洛河不耐烦地朝地下杵了杵拐杖,大理石地板传出厚重的声音。
“这丫头,一点儿礼貌都没有!”
大哥连忙笑嘻嘻应和着:“爸,那是小丫头片子,还没长大呢,你看,整个家族就等她一个了,不像话。”相反,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悠哉。
“我说芳然呐,你管管不成嘛?这孩子长大了还得了啊?”大姐磕着瓜子,她的嘴唇厚得说话都打波儿,满身横肉,胖得让人看着都难受。
苏芳然低着头,一声不吭。
苏家睦看了看手表,觉得自己没办法再拖时间了,他招招手:“那不等了吧,咱们先吃。”
饭桌上,苏芳然没敢夹任何一道荤菜,或者说是贵重一些的菜,而就算是这样,当自己伸出筷子来时,对面的其他人总会有意无意地转动转盘,给自己抛一个恶狠狠的眼神。聊天的话语也有意无意地指向苏芳然的家庭和苏鑫的态度行为,几乎没有一刻停下来。
于是当别人都快吃完时,她吃得还没夜班的一碗泡面多。
正当苏洛河擦擦嘴,打算对苏鑫进行另一波“批斗”时。
房间的门撞开,狠狠地砸到了侧边的墙,而气喘吁吁闯进来的人,正是苏鑫,她脸上满是汗水,侧边的发丝也沾到了脸上,但她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而大哥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清了清嗓子:“咳咳,我说小鑫啊,你才......”
“给我留菜了吗?”苏鑫喘着气看向桌上。
“听你大伯说话!”苏洛河又敲了敲地板,只是声音没了底气。
“不,你们听我讲话。”苏鑫举起了手中的协议书,上面已经写好了自己的名字,按好了鲜红的手印。“我答应了,你们怎么说?”
众人愣住,唯独苏沐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兴奋。
苏鑫把协议扔给苏家睦,随后坐到了苏芳然的旁边,大气地把荤菜转到自己这边,吃起菜时,也不忘给妈妈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