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周嫂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呀,飞白都对淮淮这样了,您还担心什么啊?”
黎奶奶抿着唇,没说话。
周嫂便忙活着自己手里的活儿,就没接着说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黎奶奶才轻声说:“他对淮淮好,我是看得到的。可是……他只会耽误淮淮的大事。”
周嫂笑了,“淮淮的大事,能有什么啊?家里也没有人需要她养活,是吧?她还不就好好的,唱好自己的戏,然后安安稳稳找个男人,生孩子,过日子,这不就挺好了吗?再说了,飞白还是普通男人吗?您也听伯煊说了,这孩子在学校里可受器重了,一进去就当了干部,这还不够出息啊?我看,这孩子的出息,比您家的伯煊都大。”
周嫂虽然只是黎家的住家保姆,专门为了此后黎奶奶的生活起居,可是,她也是在这样的家庭呆过那么长时间的人了,如今也能看明白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对于晏飞白,她是打心眼儿里喜欢的。
黎奶奶也一样。
她也是打心眼里喜欢晏飞白的,也是真心觉得,晏飞白是真的能对黎元淮好的男人。
可是,他的心思,太重了。
他背负着一整个晏家的未来,不可能为了黎元淮心甘情愿的妥协的。
而黎元淮,自己也应该是有着伟大理想的。
或者说,黎奶奶的心目中,有着十分伟大的理想,想要她替自己完成。
这么想着,黎奶奶转过头去,看着他们。
这俩人就这么看着,也看了有一钟头了。
晏飞白也是胆子大,除了下午刚到家时,回家送了个行李,其余时间都在黎元淮这儿坐着,俩人好像少看了一眼就会把对方弄丢似的。
真是……碍眼啊。
黎奶奶无声叹息着,随后转过头,继续做饭了。
黎元淮也就算了,学校就在凤城,昨天下午一放假,奶奶立刻就能派车给接回家了,不像晏飞白,飞机火车“机”车劳顿,拉着个大行李箱,提着大包小包土特产,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就窜进了黎家门。
这像什么话?
晏老能乐意?
黎元淮有些担心。
她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口水,之后一抬头,刚想说让他回家看看,可是看见他着自己,那种又惊又喜的感觉立刻又重新充满了心间,几乎让她喜极而泣。
哎……
她有些自私的想。
管他回去会不会挨骂呢?现在能看见他,就是最美好的事情了。
说起来,这晏飞白也是个傻子。
平常在学校的时候,干什么都冲在最前面,恨不得样样都拔头筹才好,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可这一回来,就好像忽然就被毒哑了似的,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黎元淮放下水杯,接着和他对望着。
良久,她才终于开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黑了。”
晏飞白点点头,眼神已经恢复如初,不再像是金鱼似的突出着了。
不过,他的的确确是黑了。
而她,却也是被今早的阳光晒红了额头。
看起来,谁都没讨到什么好处去。
“你瘦了。”晏飞白也轻声说。
黎元淮一笑,“练功练的,我师父要求严格,现在我已经不太敢偷懒了,怕她骂我。”
这些话,她在电话里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你也……壮了。”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肩膀处,总觉得是宽了些。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没有吧?哪有那么快?”晏飞白低头,看着自己的左右肩膀,那动作透着股子随意洒脱,比原先少了些文气,终于有些兵哥哥的样子了。
黎元淮见状,不仅轻声笑了起来。
“飞白,你回来了,真好。”她又说。
晏飞白眼角一动,正想回应她,却看见黎奶奶和周嫂端着菜走了出来,便没再说什么。
夜里,晏飞白回了家,家里已经黑漆漆的了。
好像是在故意惩罚着他的厚此薄彼,晏老和晏妈妈也默契的来了一出以牙还牙。
不过……
晏老房门下的灯光告诉他,晏老还没睡。
他沉了口气,走到晏老房门口,轻轻敲了敲。
“爷爷,睡了吗?”他问。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晏飞白安安静静的等在门口,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弹。
良久,屋子里才传来了一声:“进来吧。”
晏飞白依言,走进房间里去。
晏老坐在床上,正在看书,听见他的声音,也没有抬头。
“爷爷。”他轻声说。
晏老还是没有马上回应他,而是接着看着手里的书,直到看完了那一页,才终于抬起头来。
之后,没头没尾的就是一句:“怎么样了?”
晏飞白并没有感觉到非常吃惊,反而好像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一样,对答如流:“都好,不过,很多以前的人都用不上了,恐怕……我得另谋一条出路了。”
晏老皱起眉头,又浓又黑的眉毛蹙在一起。
“另谋出路?”他疑惑的反问。
“对。”晏飞白点头,看着爷爷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准备报您以前的老部队,现在的烈岩特种部队。”
晏老一愣。
“你说什么?”
*
晏飞白到黎家去时,门敞开着,客厅里也没有人。
他左右看看,没见到奶奶和周嫂,便没有停顿,直接上了二楼,进了黎元淮的房间。
可是,房间里也没有人。
他耳朵动了动,仔细听了听屋子里的动静。
洗手间里隐隐有水声传来。
想来,她应该是刚练完晨功,在洗澡了。
他便没有打扰她,自己在她屋子里转了转。
晏飞白看见桌子上有几张纸,便拿起来看了看。
是她写了一半的金刚经,与他的字体截然不同,却又出乎意料的相得益彰。
他看了,越发觉得喜欢。
一张一张的翻看着,在最后一张,看见了凤城妇幼医院的体检单。
他一愣,随后,认认真真的读了起来。
黎元淮刚好这时候走出了洗手间。
“我的天!”她尖叫一声,嗖地一下跑回了洗手间,她惊惶未定的,站在虚掩着的门后大骂着:“你疯了吗晏飞白!你不知道进别人房间要先敲门吗?”
晏飞白真的是冤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