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姜远走后,秦艾终究还是没有按动手表上的警报装置。
她一直低着头像一尊不会说话的人性雕塑,僵硬,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秦艾的面前仿佛是无边的深渊,鬼影憧憧,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噤若寒蝉。
恐惧仿佛在心里扎了根,在这漫长的七年中,不知不觉已然长成参天大树。
她知道眼前张牙舞爪的鬼影只不过是窗外被风吹动的树叶,耳边的尖锐的哭喊只不过是她幻想出来的。
可,就算知道又怎么样,她还是看的到,还是听的到。
秦艾死死的咬住没有血色的嘴唇,目光空洞的望着那只存在自己世界里的怪物,唯恐踏再靠近自己一分。
“滚开,我不怕你,”秦艾突然开口,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漠然。
姜尉迟就坐在她对面的床上,猝不及防听到她对着空气说话,让他不禁毛骨悚然,小小的胳膊上起了一层疙瘩。
“她犯病了吗?”姜尉迟在心里茫然的想,原本就生的大的眼睛顿时又大了几分。
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来不及想好怎么处理它,秦艾却在这句自言自语后闭口不言,不禁让姜尉迟怀疑刚刚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姜尉迟像只蹲在灌木丛中的小兽,如临大敌的盯着秦艾,唯恐她在下一秒做出什么奇怪的动作。
他因为父母的关系,也关注过一些关于精神异常方面的事。
最开始想知道的是精神病是否会遗传,当时听到心理医生肯定的回答时,他的心情简直黑暗到了极点。
好像一个和一群小朋友走在去上学路上,只有他一个人被突然闯入的什么人捅了一刀。
血涌出来的那刻,整个人都是茫然的,茫然中带了溢满的愤怒。
“我做了什么?凭什么我生下来就是不正常的?”
这种想法就像鸦片一样,只要碰了就戒不掉了。
他的脸色突然像刷了一层白色釉,把为他解答问题的心理医生吓得不轻。
心里医生学究不是白混的,他脑子里立刻建立了几种假设,放柔了声音套小孩的话。
姜尉迟整个出于嫉世愤俗中,嗯了几声就把自己的情况暴露的差不多了。
“后天形成的精神遗传一般和环境有关,你没有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被影响的概率更低。”
心理医生顿了一下,给姜尉迟下了一剂强心镇静药,“近乎为零。”
姜尉迟回忆了一会,神色复杂的看了秦艾一眼。
他前些年例行公事去见她的时候,她虽然表现的很冷淡,却并没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又听那个臭气熏天的小姨说,他们都治好了。
精神病能彻底治好吗?
等姜尉迟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秦艾正在看着他,目光如炬,几乎要灼烧他的漆黑的虹膜。
姜尉迟突然有些局促,还有些心虚。
他冷冷的撇开目光,用冰冷来掩饰心里那股油然而生的不自在。
秦艾看着小孩明显白了几分的脸,心里又是一痛。
自己吓着他了。
秦艾有些漠然的看着右手曾被她咬出血的手臂,上面还有一层浅色的疤痕。
再好的药也没能让它完全淡化。
她心想,自己不正常说不定会影响到孩子,以后还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半个月后,秦艾完全康复出院。
这段时间贺老由赵爷爷照顾,原本要是没有她,根本没人近的了老人家的病房。
不,也不一定是这样。
秦艾看着窗台上的一株观赏绿植,目光有些冷。
贺家的请的保镖简直是群酒囊饭袋。在贺将军病房被不法分子轻易闯入的情况下,姜远居然还能大摇大摆的进她的病房。
这简直让人后怕。
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姜远竟然敢来,他必然是做好的准备的。
贺行之恐怕也知道了什么,但这么久,秦艾没能从他的表情看出任何东西。
也许这么多年的商场厮杀,他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盔甲,他不想让自己知道的,就不会露出一分破绽来。
贺老是在她出院后的几天醒来的,老人家睁开眼第一瞬间,眼神是清明的。
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把家里的两兄叫过来。
贺云武靠在病床上,嘴还有些歪,说话的气息却很平静。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来吗?”
贺家两兄弟面面相觑,没吭声。
过了一会,贺行奕作为老大,率先开口,“我们的人里有姜家的人。”
贺老将军未置可否的闭上眼。
贺行之目光微凉,淡淡的说,“那天之后有几个人突然消失了,除了新来的两个,还有一个是您的旧部。”
贺行奕一看老人家面色不善,对自家弟弟使了个眼色,连忙说道:“已经交给刑警了,这几个人都下了通缉令,相信更快就能有结果。”
贺云武哼了一声,“半个月快过去了,抓到他们的尾巴上的毛了吗?小奕,我把你送上政坛不是让你天天和别人花天酒地拉皮条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贺行奕咋舌,这老头,多说多错,干脆不开口了。
“还有你!”贺老矛头一转,指向贺行之,“你那是什么狗眼睛!清清白白的姑娘不要,偏偏要一个生个娃的!”
贺老一口气没说上来,呛了一下,继续发作,“你是要我将来去下边了怎么和你爸妈交代?”
贺行之油盐不进的脸色白了白,立刻呛回去,“您别忘了是谁救的您,要不是我有眼光,你现在就下去了。”
贺大哥在一旁听的胆战心惊,这小子脑子被狗舔了?他还想不想好了?
要不是老爷子估计秦艾救了他会说的那么轻?
果然,老将军你你你了半天,着实被气的半死。
贺行之皱了皱眉,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
接着,他语气缓和的给自家老爷子丢了一个炸弹,淡定的说道:“爷爷,您说什么也没用了,我们已经领证了,那个小崽子也写进贺家的户口本上。”
贺行奕简直风中凌乱,从来不知道自己从小长大的弟弟居然这么杀伐果断,完全不给任何人说不的机会。
他低头看床上的老人,却发现他诡异的沉默了,没有一点暴跳如雷的前兆。
过了良久,整个病房静的只能听到营养液滴落的声音,贺老平静的看了贺行之一眼,缓缓的叹了一口气,“我原本就不想管你们俩的事,儿孙自有儿孙福,当初你爸非要取……”
“算了,”贺云武摆了摆手,“往事不必再提,你们俩的事你们我也不干预了。”
说着贺老爷子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贺行之,又看了看他的大孙子,一脸一言难尽,“第一次抱的曾孙居然是别人的!唉……都长这么大了,还抱不动!”
贺行之:“……”
贺行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