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行之手里松了一些,改成把秦艾拖进卧室,扔在了床上。
贺行之一把扯开了秦艾那件看起来就不是便宜货的毛衣,崩开的扣子擦着她的下巴仓皇逃窜,贺行之抬手按住了秦艾手臂。
这身体毕竟是年轻,恢复能力和新陈代谢一样强,很多陈年的旧伤疤只剩下浅浅的痕迹,非得在大灯下才能看见些许浅浅的影子。
秦艾本有心和他好好交流,可是此时,贺行之动手撕开的,却仿佛并不只是一件衣服,而是她裹在骨肉上的盔甲,暴露出里面她最不想呈在灯光下的丑陋的疤痕。
秦艾感觉到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慌,慌张屈膝撞他:“放开,滚!”
贺行之不躲不闪,生受了这一下,坚硬的膝盖撞出一声听着就疼的闷响,他能感受到秦艾的恐慌。
但他必须这样做,比如要她知道一直躲着藏着,一辈子蒙着自己眼睛,这些姜远留下的东西也永远在她的身上,就算有一天疤痕淡的看不见了,也会刻在她骨血里,如附骨之蛆,不死不灭!
秦艾听到声音顿时一僵,错失了反击的时机,叫贺行之压住她的膝盖,强行分开,关节“嘎嘣”一声轻响,秦艾下意识地闭上眼。
可是两人就着这仿佛预示着一场暴力对待的姿势僵持许久,贺行之却没碰她一根头发。
“你好好睁开眼睛……”好一会,贺行之叹了口气,低头在她丰厚的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低声说,“我一直在你身边啊,为什么就不能多依靠我一点呢?哪怕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他说着,松开了钳制,掀起被子盖在在秦艾身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太晚了,你去洗洗睡吧。我回…今晚睡书房……”
秦艾突然握住了他因为大幅度的动作从皮带西装裤里露出来的衬衫,低着头,不说话,却也不想他走。
贺行之的心脏倏的砰砰狂跳了起来,他感觉秦艾要和他说点什么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他暗暗深吸了两口气,才算把自己的声音稳住,轻轻地问:“你这是干什么?不怕我了?”
秦艾沉默很短的时间,“我以前没拒绝姜远是因为还想和他做朋友,我朋友虽然不少,但走进我心里的也不多,恰好他算一个。”
“后来我虽然受了他很多的……非人虐待,但因为一想到他的腿是因为我,就不敢怪他。”
不敢,不代表就没有恨过。
贺行之的呼吸忽然有点困难:“他对你……都做了些什么?”
“很多,我也说不清,诸如不准对外人说话——包括保姆和清洁工,禁止和别人有眼神接触,禁止碰他允许范围外的书和电视节目……”
“后来他知道自己不能人事……“秦艾嘲讽一笑,“心理得不到疏解便还是寻求其他的渠道,我就是他的道具……”
“可能他从那个时候心理就不太正常了吧,好不容易连心带人都牢牢抓住的人,却做不了他最想做的事。”
秦艾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旦起了个头,就停不下来了。
“控制成了他表达喜爱的方式,不单要得到一个人的肉体,还要得到她的精神,把她整个人装进一个玻璃瓶里,让她每一个枝杈都随着自己的心意长,这个人才算属于自己。”
贺行之忍不住皱眉,虽然他自己也有一些掌控欲,但这也……还有秦艾身上的鞭伤,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控制欲,恐怕还有性/虐欲。
“所以他就开始打你?”
“嗯?”秦艾微微一顿,随后神色不变地说,“对于变态来说这不是很顺其自然的吗?”
贺行之的心揪紧成一团,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在秦艾旁边,张开手臂把她揽进怀里。
秦艾的后背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我也曾无数次想过要离开他,实在是太痛苦了,精神和肉体上都是一种凌迟,”秦艾低声说。
“但他好像一眼就能看懂我在想什么,就会对我说‘你受不了我了,要丢下我这个残废了吗?’,‘我不能满足你所以你要去找别的男人吗?’……”
“长期的畸形和虐待,施虐着和受虐着的精神都会变得不正常的,除了越发深重的抑郁之外,还有很深的被迫害妄想症状,认为空气中布满了监视自己的探头。”
秦艾很淡的笑了笑,但明显这件事在她心里还没有过去,并不是那么轻松就能一笑置之。
贺行之手臂的力量越收越紧,秦艾却没有再感觉到窒息感,就凭‘贺行之’这三个字,就能得到她全部的信任。
“对不起,”秦艾呓语似的轻轻地说,“让你感到不安了,我真的不是因为爱他才纵容他的,我……一看见他就害怕的动不了了。”
贺行之轻轻的摸了摸秦艾的脸,嘴唇擦着她的头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可是我还是忍不住会往哪方面去想对不……”
起字被秦艾轻轻捂在嘴里,她摇了摇头,微笑了一下,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说出来,我觉得轻松多了,”秦艾放松肩膀,“你说的对,我不能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伸出一个触角试探外界,我要牢牢的牵着你的手,慢慢走出来。”
秦艾边说边扣住贺行之的手指,贺行之的每个地方都是暖烘烘的,被他抱着好想被太阳烤着似的,说不出的安心。
虽然听到秦艾这样说,贺行之心里的弦没松反而拉的更紧了。
他不是二十出头的愣头青,多年来商场上的爬摸滚打让他知道,心理创伤不可能说好就好,说相信就相信的。
“你如果像我紧紧的拉住你,就不要掰开我的手,”贺行之低声说道。
秦艾背脊僵硬一会,只听贺行之又说:“好好配合许明,不要再像和我一样打游击战。”
秦艾皱眉,挣开他的怀抱,有些狼狈地从床上上坐了起来,她没去管方才被贺行之扯开的毛衣,随手捋了一把散乱的头发。
那漆黑的眸子平静得像是两片镶嵌在眼眶中的玻璃,清澈、冰冷,好似方才的大悲大喜与失魂落魄全然都是幻觉,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接着,她径自站起来,拉开橱柜门看了一眼。
贺行之一口气吊了起来,因为能让秦艾开口,太艰难了,兴许会在他的逼迫下吐露一点端倪,过一会回过神来,没准又缩回去了。
他说不说、说多少,得全凭运气,贺行之唯恐声气大了,就把这口运气吹化了。
他心里焦灼,嘴上却又不敢催,只是轻声问:“你找什么?”
秦艾皱了皱眉:“有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