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的是高街熙熙攘攘的路口,林立的高楼和广告牌用了大片深浅不一的灰色随意涂抹而成,
走在街上的都是一水的骷髅骨架,他们身上穿着色彩鲜明、款式各异的衣服,将骷髅们分出了男女老少、三六九等。
萧怀信画技有限,属于不上不下的水平,平时总是选一些挂在客厅里会让人质疑主人有病的题材,不少买他画的人都只是为了巴结他,买回去也是压箱底积灰。
贺行之当时买他的画,秦艾看见时还欣赏了好一会,起码她就画不出这种程度的鬼画符。
现在好了,那些积压在床底下、地下室、杂物储存间里的画作们终于等来了最大的利好消息,有望重见天日了。
“萧总,别看了萧总!”
众人连忙要把萧如君拽开,萧如君的嘴唇哆嗦着,整个人好像还没回过神来。
秦艾端详着他:“萧总。”
萧如君在混乱中艰难地凝聚起仅剩的神智,虚弱地看着他:“我……抱歉,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这时,警察们走进来,接到了周正的通知,打算要把萧如君带走。
秦艾背对着他们,略微摇头,示意他们稍等,自己走过去对萧如君说:“他们办事有程序,一会恐怕得劳驾你和他们走一趟,萧总,信得过我,我可以暂时可以安排人替你照顾怀信。”
萧如君目光扫过围着他的警察,似乎想再回头看萧怀信一眼,不知是不敢还是怎样,这一眼终于还是没有成行。
事已至此,萧如君在最初的震动之后,依然本能地在外人面前保持形象,他摆脱保镖的扶持,站直了,冲秦艾一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秦艾不动声色地又往他心上戳了一刀:“怀信拼了命保护你,肯定是希望你能好好的,萧总,你要多保重。”
萧如君背对着他,脚步踉跄了一下。
“哦,对了,”秦艾看着他的背影,“还有一件挺重要的事,方才我忘了说,其实我们给杨波和萧老做亲子鉴定的时候,
也顺便收集了你和怀信的样本。萧总,我不知道你们家庭关系有多复杂,不过dna倒是简单明了。”
萧如君的瞳孔骤缩,在秦艾轻轻的停顿声里有了某种隐约的预感,缓缓地转过身来。
秦艾故作惋惜地一摇头,掩住了嘴角一点似有若无的微笑:“奇怪得很,亲子鉴定结果显示,你就是萧成何亲生的。”
有那么一瞬间,萧如君好像是听不懂中国话了,茫然地凝视着秦艾,随后他混乱的反射神经艰难地跑完了全场,猛地蹿过来,一把揪住了秦艾的领子,颠三倒四地说:“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一个人精神世界轰然崩塌的时候,盯住他的眼睛,能从中看到非常壮观的景色,像高山上的雪崩、龙卷风横扫村落、数十米高的海啸浩浩荡荡地扑上大陆、成群的陨石倾盆而下。
秦艾清晰地体会到了那种无与伦比的快感,那是古往今来的虐待狂和杀人魔们共同追逐的神魂颠倒。
旁边的刑警怀疑萧如君要行凶,连忙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他控制住,传说中人如其名,永远在人前风度翩翩的萧如君崩溃地嘶吼:“不!不!你再说一遍!不可能!”
“没事吧?”一个警察扶了秦艾一把。
“没事,”秦艾伸手一整衣领,“这个人看好了,实在不行就给他一针镇定剂,放心,等他清醒过来,会知无不言的,辛苦了,你们先回去吧,我等一会周队。”
那警察听了他的话,点点头,匆忙追上自己的同事们,走出了十几步远,又不知为什么回头看了秦艾一眼,觉出了一点无因无由的毛骨悚然。
秦艾有条不紊地安顿了萧怀信的遗体,通知了法医,又巧妙地摆脱了急于想打探情况的恒爱医院负责人,在医院门口等来了周正。
周正来的时候一身都是伤,他猜想秦艾应该也不会太好,谁知她全须全尾不说,素来苍白的脸上竟然还有一点难得一见的红润。
两人三言两语地各自交换了信息。
周正犹豫了一下,隐瞒了董晓晴对他说的那句话,秦艾则平铺直叙地大致说了萧如君的供词,省略了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把萧如君逼到崩溃的过程。
“就这样,我累了想先回去,”秦艾半死不活的一掀眼皮,对周正说道。
周正正要追上去,突然手机响了,他一皱眉接起来:“陶然,怎么了?”
“董家着火的事你知道了吧?火灭了,我们现在进来了。”
小陶飞快地说,“是人为的,有人点了某种纸制品扔在沙发上走的。
董晓晴家对门在门上装了楼道监控,拍下了那个人的体征,男,一米七五左右,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没露。”
秦艾已经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周正无声地叹了口气,强行将注意力拉回到电话上来,问小陶:“你说有人纵火烧了董家,董家到底有什么值得烧?”
小陶抬头看了一眼董晓晴家烧得满目疮痍的房子,严格来说,情况倒不能算非常严重,起火的地方在客厅,把家具焚毁了大半,
墙壁熏糊了,电视的碳素边稍微化了一点,但整个电视墙与萧围的柜橱都还好,抽屉里的房产证和存折等重要物品也安然无恙。
“我们之前对董家排查了三遍,包括董家父女浏览过的网站、登陆过的邮箱和社交工具,也搜查过房间,这样还能漏掉的,要么是那东西真的非常不起眼……”
周正打断他:“不行,这范围太大了。”
“……要么是那东西当时根本没在董家。”小陶并没有因为被打断话音而生气,不慌不忙地补全了后面的话,一顿之后又问,“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
周正一时语塞。
小陶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那先挂,这边我处理完回头给你打报告。”
人都跑不见了还处理个屁,反正她家哪位会处理好,周正急忙喊住他。
“等等,小陶,”周正赶紧说,“这次的事,复杂程度可能超出我们的想象,外勤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从现在开始,参与此案的人决不允许自己单独行动。”
小陶跟他搭档多年,听出了他的焦躁,干净利落地应了声“明白”,随即挂断了电话。
“陶副队,”黄泉安红着眼圈凑上来,“是纸,我认为犯人的目标应该就是他用来点燃沙发的纸制品。”
小陶:“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