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管家其时正在门房里吃着晚饭,叶星灿已然自己打开了那两道镂花大铁门,奋力地跑了出去;等沈老管家反应过来,走到门口去一看,叶星灿已经跑过街角去了。
夜色,像一张网似的张着……
叶星灿一路迈着艰涩的步子奋力地跑,不多时就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巷道里。然后,他把脸伏在那巷道的围墙上,痛苦地饮泣了起来。
“老天!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痛苦地用手捶着围墙,把头埋在臂弯里转侧着。
这时,巷道里迎面走过来一对母女;然后,他听到那个小女孩用手指着他说:“妈妈,这个人长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真羞羞啊……”
叶星灿听着这话,就不由得止住了饮泣之声,然后看着这对母女从他身后匆匆走过。接着,他仰首望天,感到无比愤懑和无助。于是,就又接着迈开艰难的步伐向那边的石桥上跑去。
桥上的风很大,桥上的雾也很浓。
叶星灿来到了这座石桥上,他扶着桥栏,低着头俯视着桥下面的潺潺流水,然后,一滴泪珠就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直往水面掉落。但他心底里的情绪依然彷徨不已,也依然十分苦涩。顿时间,他生平第一次想到了自杀,心底里很有种想往桥下一跃而下、一了百了的想法!也是在这个举目四顾、万般无助的时刻,他想到了苏泽这位同学兼挚友,于是,就立即求救似的向着公交站亭走去了。
搭了公交车,他来到了云海第一附中的学生宿舍。
当苏泽打开了宿舍门,一眼看到了双眼红红的叶星灿,他就诧异地问:“星灿,你怎么来了?你的眼睛怎么这样红肿?”
叶星灿整个人的神情显得很寥落很难过,然后,他说:“苏泽,陪我去‘云霓’喝酒,行不行?”
“星灿,你……你到底怎么了?不开心吗?还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苏泽把手搭在叶星灿的背上,关切地、着急地问。
“噢!苏泽,我在那个家里待不下去了,真的待不下去了……”叶星灿说着,竟低低地呜咽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你不要只顾着哭呀?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泽既担心又急切地问。
“就……就是刚刚,我在家里和我后妈吵了一架,还动起手了……我爸爸还打了我一耳光……然后,我就跑出来了……”叶星灿带着泪音地说。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吵架呢?”苏泽问。
“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发现了我写的那本日记本……我后妈看到了我的日记,知道我一直对她心怀不满!”叶星灿语气急促的解释。
“这……这可有些难办了!”苏泽沉吟着说,然后他立即就恍然地对叶星灿说:“星灿,现在你应该回家去,好好的和你爸爸谈一谈,然后,如果你确实在那个家里待不下去了的话,你可以和你爸说你要申请在学校留宿……”
“在学校……留宿??”叶星灿有些愕然。
“嗯,是的。在学校留宿,刚好我们这个宿舍里有一位同学最近搬出去住了,空了一个床位。你就跟你爸爸说清楚了,然后再去向学校校务部申请,用不到两天你就可以搬进来住了!”苏泽说,语气显得很是慎重。
“好……如果真能够暂时逃开那个家,逃开我的继母,那我就立即回去向我爸提这个意见,我想他是不会反对的!”叶星灿说着,就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脸上已经浮现出一丝快慰的表情了。
于是,他立即就离开了苏泽的宿舍,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情绪搭车回到了家里。
经过了刚刚的那一场争吵和打闹,叶剑锋此刻正独自窝在沙发里一个人抽着闷烟。而余霓纪则早早地就回卧室去安抚叶星恺睡觉了。叶星灿上了二楼,来到叶剑锋坐着的那个客厅里,然后,他走到叶剑锋的面前,叶剑锋兀自喷吐出的那团烟雾正慢慢扩散开来;接着,叶剑锋看到了叶星灿,他就低低地、语气里带着几分后悔地说:“星灿,对……对不起,爸爸刚刚并不是有意要打你的……请你原谅爸爸,好么?”
叶星灿默默地低下头去,然后低声地说:“爸,刚刚的事,我已经不生气了……”
“哦,那就好。其实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爸爸承认有很多时候确实委屈了你……”叶剑锋愁眉紧锁地说:“但请你不要再有不满的情绪了,好么?也不要再记恨了吧!要知道,家和才能万事兴啊……”
叶星灿默默地点了点头,站在那里呆望着叶剑锋,然后,空气里有一段短时间的静默和祥和,接着,叶星灿才终于怔怔地开口说道:“爸爸……我想明天就去向学校申请,暂时搬到学校的学生公寓去住……”
叶剑锋这时慢慢地抬起头来,眼神迷离地望着叶星灿,然后问:“你是说,你要去申请留宿?”
叶星灿慢慢地点了点头,应道:“是的……”
“这个家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竟然让你这么怀恨在心,让你这么要急于逃离!”叶剑锋冷冷地望着叶星灿问,语气又开始变得严峻了。
“爸爸,请你原谅,会发生今天这样的家庭风波,其实也并不全是我一个人的缘故!你应该也知道,余霓纪她一直对我就很苛刻很冷酷,也很无情……”叶星灿语气微微显得有些激动地说:“所以,为了避免以后会发生类似的家庭风波,也为了我自己以后能过得快乐一点,我想,我还是搬到学校去住宿比较好……”
“哼!就算霓纪待你不好,可你也不能这样怀恨在心啊!今天发生的家庭风波,我看主因都在你!你在日记里那样写,就已经是你的不对了……”叶剑锋冷哼了一声愤愤地说。
空气一瞬间就又充满火药味了。
然后,过了许久的沉默。叶星灿才怔怔地、坚定地反问道:“爸爸,我并不认为我有什么不对!她对待我不好,难道我还要去阿谀奉承她吗?”
“好好好,我不跟你辩论了!!既然你认为这个家你已经待不下去了,那么,你想去申请学校留宿,你就去申请吧!我也不干涉你了,该出的留宿费用我还是会替你出的,哎……”叶剑锋说完,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叶星灿突然发现父亲叶剑锋的眼底眉梢之间透着很浓重的疲惫之色。
“爸爸,他是因为面对这样的家庭风波而显得疲惫的么?”叶星灿默默地想。本来么,一边是后娶的妻子,一边是前妻的儿子,叶剑锋这样一个角色夹杂在中间,很明显是矛盾而无奈的!
但是当叶星灿回到三楼自己的房间里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开始释然的在想:“爸爸,他以后该不会再矛盾和无奈了,因为我即将搬到学校里去住,那就不会和余霓纪发生任何矛盾和冲突;所以,爸爸,他可以释然了!而我,也可以释然了!”
坐在书桌前,他握着那支笔,在纸上随意地涂写道:“云翳,终于要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