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两只烤火猴,跑掉了一只,残留的战场可谓一片狼藉。周围的树干上全是劈砍和灼烧的痕迹,还有两棵从中断开,大片的树叶因这场打斗被震落到了地上。
更糟糕的是,星星点点的火苗在四下里燃烧了起来。
“我去叫火警?”林靖问道。
“别吧,”我苦笑道,“那事情可闹大了。”
我向前走了两步,从地上捡起一片巨大的棕榈树叶,看样子今晚是跟这树兄弟过不去了。
“我猜到了。”林靖幽幽道。
“反正一时半会火烧不大,”我腆着脸道,“动动手把它们扑灭就好了。”
接下来的十分钟,如果有人正好经过的话,就会看到有两个人在林子里上蹿下跳,手拿用自制的简陋扑火工具,狼狈不堪地拍灭各处的火星子。
幸好夜里气温不高,还都是一些小火苗,有些没多久就自己熄灭了,剩下的在我和林靖的齐心协力和手忙脚乱下算是成功掐灭,林子里再度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我待会一定要去洗个澡。”林靖的语气相当坚定。
我打开了手机的闪光灯,灯光照明下林靖看起来灰头土脸,就像一只刚从烟囱里钻出来的白猫。我刚想笑出声,猛然想到自己大概也是一个样,半斤八两。
“走吧,”我憋着笑道,“出发洗澡。”
摸着黑走出了林子,小白车就停在不远处。沙发才刚洗完没几天,这下又得去洗车。眼下也没空管那么多了,先坐上去再说。
我油门一踩,几分钟的时间就把阵地转移回了小破仓内。
林靖已经先一步去洗澡了,刚进门她就跟箭一样直指洗浴间,差点忘了把浴巾带进去。而我打算把隔壁房间稍稍打理一下。
其实这些房间虽然不住人,但平时隔三岔五我也会打扫一下,因此临时整理起来倒不会太费力。
稍微把地板扫了扫又拖了一遍,擦了擦桌子床板等地方,住人是没什么问题了。床单被褥倒是也有,换上我之前换洗下来的,要是她不喜欢再议,反正先将就一晚。牙刷、牙杯、毛巾这些日常用品,我在楼下的储物室里翻出一堆全新的。
“吹风机在哪?”
林靖走出了浴室,又问出了这个经典问题。然而没等我回答,她“哇”地一声就扑到了刚铺好的床上,像一条鲤鱼般扑腾起来。
“在我房间,我去给你拿。”我匆忙把刚刚打开通风的窗子关上,走回房间把吹风机拿了过来,“赶紧把头发吹了,别一会儿着凉。”
“哦。”林靖应了一声,乖乖吹起了头发。
她换上了一身米黄色的浅色睡衣,衣服上有一只小熊的简笔图案,湿漉漉的长发还在往下滴水。我离开了她的房间走下楼去,把她换掉的衣物丢进了洗衣机。
虽然之前就有过一次经验,但这次我的手还是有点僵硬。
等我洗完澡出来到林靖的房间里找吹风机时,她已经钻到了被窝里,正捧着一本书在看。
“你这么早睡?”我惊讶道。
“没有。”林靖道,“但是在新被子里很开心。”
“呃,”我尴尬道,“其实那个被子我之前盖过。”
“那也没事,对我来说就是新的。”她低头看了看,“上面也有小熊哎。”
回我的房间吹完了头发,我又探头进了林靖房间。
“吹风机放你这?还是?”我问道。
“看你方便。”林靖回答道。
我想了想,感觉还是女生头发多,要不放她这好了。
虽然没什么道理,但是她要拿的话比较方便。
“看啥书呢?”我随口问道。
“西方戏剧理论史,”她抬起封面给我看了一眼,“一起?”
“不了。”我赶紧道,“你不会看不下去吗?”
“还行,我看得挺开心。”林靖看着书道。
我光看那本书的书名跟厚度就已经感觉到头疼了,没想到她平时还看这种书……哦对,我又忘了她是文学院的。
平时估计这种大部头著作她没少看,但我实在很难把林靖的样子和大部头书籍联系起来。
“对了,这门是没有锁的。”我看着房门道。
“呃,”林靖欲言又止,“你应该没有什么,比如说大半夜跑进别人房间的习惯吧?”
“怎么可能,”我赶紧证明自己的人格,“也不梦游,偶尔打鼾,但你听不见。这房间隔音不错。”
“你一般几点睡?”林靖问道。
“十二点吧,”我想了想,“怎么了?”
“没事,”林靖道,“那和我差不多。我怕我晚睡吵到你。”
“随便吵,”我无所谓道,“反正我平常都是躺在床上失眠。你就算想唱歌都没事。”
“那不至于。”林靖笑道,“希望你今天能睡个好觉。”
从林靖的房间里出来,想了想,还是在二楼的走廊上留了点微弱的灯光。虽然小破仓内到处都贴了夜光条,但我还是担心她不熟悉环境从二楼走廊上直接翻下去。
检查了一下各处的门窗都已经锁上,再把睡前的准备工作做完,十一点的时候我就躺在了床上。
没想到短短一周,我就和林靖从第一次见面直接升级成了室友。
想想这一周确实发生了很多事,好像是一股脑全部闯入到了我的生活中来。有好多问题还没能弄清楚,也有好多问题找不到办法解决。
但是,我还是决定睡觉!
其他的明天再说。
更没想到的是林靖搬进来的第一天,我就奇迹般地瞬间进入了睡眠。具体的我也记不太清,但好像我刚关上灯决定睡觉,意识就立即模糊了。
这种体验属实久违,早知道我认识林靖的第一天,就该死皮赖脸求她跟我住一起,这比啥疗法都好用。
但是那天晚上,我同样做了一个久违的梦,在进入到梦里的场景时,我才想起来这个梦,我好久之前就已经做过。
在梦中,我行走在一条长长的青石小路上。
我远远望去,这条笔直的小路朝着前方不断地延伸,仿佛没有尽头。转头向后看时,却又是无限地向后延伸着,直到没入一片浓浓的白雾之中,再也望不见。
青石铸成的小路上,雕刻着古朴的花纹,就好像行走在千年前的岁月中。路的两边,是两汪一望无际的池水,泛着深邃的墨绿,毫无波澜。中间这条青石小径比池水略高,倒像是一条长长的平桥,只是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我突然想起在我很小的时候好像见过同样的场景,也是在梦中,也是一汪幽绿的池水和长长的石板路,一眼望不到头。小时候的我在石板路上拼命地奔跑,直到再也跑不动为止,周围的景色却丝毫不见改变。
我不记得那个梦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我是怎么醒来的,我只记得醒来之后我就完全遗忘了那个梦。
但当我再度见到熟悉的场景之时,尘封的记忆突然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十几年后,我又回到了同一个梦里,但这次的梦境似乎和上次有所不同。
我听到了一道微弱的声响,就在这四下的寂静之中。紧随着的是一道,又一道,就像是雨滴落到平静的湖面之上,泛起阵阵涟漪。
但当我想再往前一探究竟时,我忽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床上,已经从梦中醒了过来。
这次我倒是对这个梦境记得很清楚,好像没什么遗漏的地方,要是我会画画这项技能说不定还能分毫不差地给它记录下来。
可惜我不会。
转头看时阳光透过窗帘进入到了室内,看起来已经是早上。我从床上坐起身,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
唉,看来林靖光治好了我的失眠,没能治好这该死的头痛啊。
不对,说失眠是林靖治好的好像有些太玄学了。
我敲了敲头壳,等到疼痛暂缓,拿起了手机看看时间。
10:02!?
我立即清醒过来,这玄学的效果不能说好,只能说好过头了。好几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睡到这个点,睡得昏天黑地压根没有了概念。
要不是因为看到了阳光漏进来,我还能抓起被子把头一蒙接着睡。
虽然说我也没有什么要紧事要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浓浓的负罪感。就像是那种每次出门的时候,摸了摸口袋发现该有的应有尽有,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忘了带。
不对,我一拍脑袋,林靖呢?
赶紧随便套了件一幅冲出房间,只看到隔壁房门大开,房内空无一人。我趴在二楼的栏杆边上向下望,却看到林靖独自坐在一楼那张大办公桌旁,桌上摊开着好几本书。
“醒啦?”林靖头也不回道。
“抱歉,睡晚了。”我走下楼,“这么多年来头一回。”
“我还担心我要是起太晚会不会被你骂。”林靖抬头道。
“我骂你干嘛?”我哭笑不得道。
走到冰箱边上,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却看到餐桌上摆着一块三明治和一杯牛奶。
“我没有钥匙,不敢出门。”林靖道,“就随便翻了翻冰箱里的东西做了点早餐。你……应该不介意吧?”
“这屋子里的东西你就随便动,当自己家就行。”我不在意道,却又猛然想起一件事:“你用的哪个冰箱里的东西?”
“右边那个,怎么了?”林靖不解。
“那就好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没事。”
左边的冰箱里全放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平常释放咒祝的媒介,或者处理事件时需要用到的。里面有些确实能吃,但是大部分要是吃了估计得直接上医院。
看来得再找个时间,把这冰箱移到储物室去了。
“对了,”林靖又道,“我没想到你起那么晚,可能都凉了,最好微波炉热一下。”
“没事。”我应道。
眼前的三明治摆在一个磁盘内,看着还挺好看,又挺好吃。
……怎么我就不知道,我冰箱里的东西加在一起,还能做出来这玩意?
以前我的早餐都是随便塞两口面包,敷衍了事,今天居然有人给我做了如此精致的早餐,害我眼泪差点没流下来。
抓着三明治一口咬掉半个,再灌了半杯牛奶,嗯,好吃。
虽然确实已经凉了,但对我来说,这就算美味了。
“你还会做饭?”我吞下食物,问林靖道。
“对呀,”林靖好像还在忙她的工作,“家里平常都是我做饭的。”
“你哥呢?”
“他?”林靖好像相当不屑,“指望他会做饭,不如指望我的论文能自己写完。”
我赶紧闭嘴,默默地吃完了我的早餐。
好像我见过的所有妹妹,都对自己的哥哥特别不客气。再聊下去,总觉得要触碰到一些非常不妙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