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钧觉得,今天的晚饭是自从蜻蜓入住以来,吃得最为安静的一顿饭了。以前,她那张小嘴都不知为啥这么强劲,能一边吃东西,一边说不停,而现在除了碗筷碰撞声,就几乎连呼吸声都能听见,这让他非常的不适应,看来习惯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
晚饭过后,蜻蜓也不敢像往日那样呆在客厅里玩手机,一溜烟的跑回房间,至于她在害怕什么、逃避什么,她也没想明白,就是觉得尴尬,十分的尴尬。
靳钧无奈的收拾着残局,心里很忐忑,他确信蜻蜓是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的,至于为什么她这么反常,他却未能理出个头绪来。是蜻蜓不想接受他,还是她另有喜欢的人呢?
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他的心就不淡定,挥之不去的猜想就像是盘旋在他头顶的一堆苍蝇,烦人却又驱散不了。
蜻蜓虽然逃亡似的进了房间,可那颗心却一直记挂着门外的靳钧,以至于她平日里最爱的qq、抖音、微博、淘宝都给甩一边去。
她无聊的摊到在床上,两眼无神的望着那个雪白的天花板,默默的回想着靳钧的那句意味莫名的话:误会什么,也许不是误会呢?
不是误会?难道他喜欢的人是……,蜻蜓一下子坐了起来,要不要出去问个明白,然后……,然后能怎样?说她把靳钧给掰直了吗?还是说她抱得美人归?好像都不太现实吧!
她瞬间就蔫了,又一下子摊到床上。先不说靳钧那谜一样的性取向了,就算是靳钧真的喜欢她,或许像鞠夏夏一样就图个新鲜吧!
据她观察,靳钧也算个有钱的主,哪怕没有薛明那样明显的“江湖气息”,可出手阔绰、一身名牌、怎么看都像个富二,估计是见多了浓妆艳抹的美女,想找个清茶淡饭的素人吧!
想到这里,蜻蜓的心已经没有之前的狂乱和欣喜了,取而代之的一阵颓废和难过。
她告诫自己:尽管靳钧人不坏,也帮过她很多次,甚至有时会做些超越同学关系的事,但他俩只可以做朋友、做蓝颜,做知己,却独独不能做恋人。
她的认知里,这些豪放富二是不会真心对待一份感情的,若谁认真了,谁也就输了。如果她输了就会更惨,一无所有、遍体鳞伤!
蜻蜓不希望,有一日她和靳钧会走到那一步,互相埋怨、形同陌路,最后老死不相往来,不做恋人,做朋友,也许是个折中的好法子。
打定了主意的蜻蜓,终于安心的睡去了……
靳钧呆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他在苦想今天那句隐晦的表白到底是对,还是错。
父母、学业、死神、方青颖、一幕幕就如同皮影戏般在他的脑海里浮光掠影,距离上次他险出意外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生活都平静如水,是死神已经把他遗忘了吗?还是他在蛰伏,静待最好的时机呢?
每次独自外出他总是提心吊胆,心弦更是蹦得像一张满弓,只有方青颖和他作伴时,他的心才能安放原位,悠闲自得的欣赏沿途景色、放肆纵情的和她斗嘴打闹……
想着想着,靳钧不自觉的勾起嘴角,面前是她那副气鼓鼓的“河豚”模样。
可是,今天突然其来的“真心话”,似乎打乱了俩人间的节奏,方青颖和他似乎有了嫌隙了,老是躲着他,说话也不像以前多了,有所顾忌了,这是他意料不及的事。
她是怎么想的呢?靳钧用他那个满是逻辑系数的脑袋去分析着蜻蜓的小心思。
她喜欢的人是周晨风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不过,知道他们闹翻了,他倒是很开心。虽然他觉得自己很小人,没有君子之风,可是自古情场如战场,成王败寇的道理是一样的。于是他纵容自己在这方面不做君子。
那么,她喜欢他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靳钧像做证明题似的,拿起面前的笔,在日记本上一条条罗列出,他认为蜻蜓喜欢他的“证明”。写到最后,他却犹豫了,迷茫了,根本不知道这份所谓的证据能否成立,所以他在后面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个时候,靳钧突然萌生出写上一份遗嘱的主意,他觉得哪怕他有一天会死去,他也想将自己最心底的想法告诉身边的人,这自然是包括方青颖在内,即使她不一定会看见,可他相信自己的父母一定会看见。
他执起笔,在日记的最后一页上,写上了这天的时间。紧握着笔,千言万语他不知该从何说起,窗前皎月一弯,微风轻拂,本是个良辰美景的好日子,却没想到是他靳钧立遗嘱的时刻,忽的,一股悲切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扭头看看那面与蜻蜓一墙之隔的墙壁,似乎能把目光穿透过去,他知道她在,他就心安。思量了片刻,他便洋洋洒洒的在纸上写上了一大堆他的心里话,与其说是遗嘱,还不如说是一份表白书,当然,他是没打算给方青颖看的,至少在他还在世的时候。
看着那份“表白遗书”,靳钧的心有种说不清的轻松,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有方青颖陪着他过来的这几个月,是他偷来的欢愉。
抱着日记本,靳钧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像是抱着个心爱的女孩般,嘴角挂着一抹笑意进入了梦乡……
朦胧间出现一片紫色的海洋,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空气中也彷似悬浮着薰衣草的香气,在“紫海”的另一端站在一个身穿白裙的女生。
她一头黑长发,风衣飘扬,正挥动着那雪白的手臂朝他大声喊话:靳钧,快过来啊!我在这,有本事就追上我呀!
靳钧看不清那女孩的脸庞,可心里却知道对面的人就是方青颖,他踩踏着这一路的紫花,向她发足狂奔,嘴里焦急的呼喊着:别跑!方青颖,等等我!
前面的女生没有回答,笑着扭头跑开了,忽然失去了踪影。靳钧看着空荡荡的花海,却没有了追寻的方向,他的心又惊又怕,茫然四顾、空无一人,他站在原地,将手做成喇叭状,拼命的喊着:方青颖,回来……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那无限扩大的呼呼风声。
靳钧惊出一身冷汗,整个人坐了起来,呆望着窗前泛着鱼肚白的天色,和那轻抚着窗纱的微风,还有那堵分隔着俩人的墙,幸好只是一场梦,幸好方青颖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