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快要离别的时候了。
白邱今天想到主任家里看看,这是他这些年第一次主动去主任家里,他并不打算坐车,最后一次看看这个城市吧,步行会是最好的选择。
这儿的街道和房屋都是他记忆里熟悉的模样,不过以前他并没有闲暇心来仔细去观望。
他走过广场,在这儿,他和安静偶然相遇,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谈话。
他走过公园,在这儿,他和安静一起搭建了火车模型,安静傻傻地说,以后要坐着它走。
他走过早餐店,在这儿,他和安静一起看着太阳升起,并从这儿出发,他带着安静去了他的家乡。
人虽然不在了,但记忆却很牢固,他清楚的记得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他走过银行。
这儿并没有他和安静的记忆,能让他停下脚步的原因,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起来看,生活费收到了。
男人扭过头来,白邱也抬头看着他,一切的疑问都已明朗。
“舅舅。”白邱对着他笑了笑。
主任的表情不太对劲,像是被揭穿时的不自在,他走到他身边,“你怎么在这儿?”
“本来打算去你家的。”
“哦,那走吧。”主任有些分心。
他盯着主任的背影,“一直都是你在打钱给我?”
主任不说话,算是默认了,他佝偻的背影让他显得更加的瘦骨嶙峋。
“舅舅。”白邱忽然开口,他向他鞠躬,“谢谢你。”
主任转过了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以后都不用了,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他没有再纠结母亲是否还在乎他,他放开了,想通了。
他感谢在他最颓废的那段时光里,有人还在默默地关注他,帮助他,等待着他回心转意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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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邱买了票,按照约定,他该启程了。
临走前的晚上,刘倩和白邱走了家地摊,喝酒吃烧烤。
“明天就走啊。”
“嗯,说好的,怎么样也要去完成。”
“还回来吗?”
“过年的时候会回来的,到时候请你吃饭。”
“好啊。”两个人碰了杯子。
刘倩把她手机里存着的安静的照片发给了他。
“带着安静一起去吧,她一直很想去的。”
“嗯。”
“明天什么时候的车?”
“早上八点。”
“我去送你吧。”
“不用了,你应该起不来吧。”
刘倩笑了。
第二天早晨,白邱换了件衬衣,把桌子上的洗出的照片放在领口,给主任发了消息就走了,这次离开他并没有通知任何人。
昨天他退了房子,以后应该也不会到这儿来了,他打算回来之后搬回去,他爸爸迟早会回来的,家里要有点人气儿。
“要走啦?”邻居的一对老夫妻开了门。
“要走了。”白邱把拉杆箱提出来。
“以后还回来这儿吗?”
“应该不回来了。”
“长大了,迟早要走的,到外面照顾好自己。”男人给他整理好衣服,他也有个儿子,刚上小学,总这样帮他弄衣服,一晃三年,她们与白邱也早就有了感情。
白邱刚搬过来,因为不会做饭,他打算煮泡面吃,还是邻居拦住了他,邀他一块儿吃。
“嗯,一定。”
“你的小女朋友呢,最近也没见她。”女人帮忙按了电梯。
白邱不说话。
“吵架啦,哎呀没事,哄哄就好了,女孩都这样的。”
白邱笑了笑,点点头。
电梯关上的那一刻,这段人生也就随之接近了尾声,他过去的痛苦和些许的幸运都缩在了这间房子里,今后的很多夜晚,他都会去回忆那段美好的日子。
那句承诺,那声问候,都会深深刻在他的灵魂里。
他一个人等车,拉着行李检票,再回头望一眼这个城市吧,他终于如愿以偿了,带着遗憾。
他坐到位置上,刚好也靠窗,他看着车子开出来这座城市,高楼大厦缩成了小小的影子,山近了又远,那条大河,也在他出城门的那一瞬间走到了尽头,他离开了,他终于逃出来了。
他站在泸沽湖上泛舟,平静极了,那片蔚蓝是他见到的最美的风景,古城里,小店门前的风铃响动着,时间在这儿慢了下来,踏过木板桥,走过石墙,茂盛的树枝上悬挂着晴天娃娃。
夜里几个人挤在一个木屋里,随意组成的队伍,耳边是慢歌,有吉他独奏,他们讲着自己的故事。
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在头顶小小灯光的映衬下,一个个的脸上都是情怀。
“小哥一个人来的?”
“嗯。”
“挺勇敢的,一个人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碰一个。”
一个东北来的男子豪迈极了。
“我跟你们讲,我高中的时候,喜欢一个姑娘……”
“结果呢?”
“人家上了大学,我没考上。”他笑了起来,稀酸苦辣也只有自己知道。
那天夜里,直到啤酒喝完,街道寂静才散场,扭头的一瞬,白邱知道,不会再见了。
他在丽江待了四天,四处闲逛,认识了很多有意思的人,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事儿,离开的时候,他站在桥头,看着细水长流。
安静,你看到了吧……
他回头望了一眼,踏上了车,朝北京去。
他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才到站,他拉着箱子,刚好跟上升国旗,红火的旗帜被抛在空中,冉冉升起,他伸出手。
这是安静心心念念的首都,国歌奏响,人群静谧,他湿了眼睛,看着天上那飘散的一抹红。
敬礼。
北京,他一个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