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木屋的破败与潦倒,阿尔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期待今天的晚餐。
“我一个成年人居然会被小姑娘招待。也不知她会煮些什么?不如我……瞧一眼吧。”
阿尔奇来到了半裂的铁锅前,作为来到异世界吃的第一餐,他或多或少鼓起一点点期待。犹豫半晌,才抬起淡蓝色的眸子,瞥入水煮的锅里。
他很平静。没有失望,也没有高兴。
意料之中。
柴火烧着锅里的热水,犹如怒涛沸腾,不断升出气泡,一个被切成两半的干瘪苹果,在沸水之中不停翻滚,其间还有一些绿色根茎的藤蔓,混着像是松针菇一样的蘑菇,夹杂嫩叶与草根不停沸滚,非常简单的三四种食材,还是草根占多。
对于娜娜薇来说,她很满足,洋洋得意翘起鼻尖:“今天运气很好,我在挖草根时,意外发现了几朵蘑菇,这些煮在一起,就是我们今晚的晚餐了。”
很难相信,这种常见到不能称之为食材的东西。
却是构成了一顿难得的丰盛晚宴。
随着锅里的汤水越来越滚烫,藤蔓与草根的颜色逐渐变深,蘑菇也变得滑腻,逐渐熟透了。
阿尔奇却是沉默,就像是在嫌弃。
见状,娜娜薇停下手中的筷子,她不免紧张的垂下了脸颊,低语抱歉:“你是想吃肉吧。很抱歉,森林里的动物都很难狩猎。明天、明天我定想办法为你抓些野鼠回来,我也知道哪有鸟蛋和蛇蛋,还有松鼠储藏的松子,我明天肯定会让你吃的更丰盛些。”
她生怕阿尔奇又像前两日那般,非常嫌弃她的食物,也是担心它会直接转身离开,她不断向阿尔奇承诺保证着。
阿尔奇摇了摇头,又点着头,表示没有嫌弃的意思。
他看着锅里,只是内心在唏嘘:“我作为一个月薪几万的程序员,辛苦存了那么多钱,到头来还没能享福多少,便是沦落来到异世界吃藤蔓和草根,惨!”
他非常的痛心疾首,早知如此,何必省吃俭用,当初就应该吃的吃,花的花。
而他早就被社会与生活磨平了棱角,人走到哪里都不能挑剔,因为有的来吃,便算是上天的恩惠。大不了从今往后做一条素食主义的狗子。
看到阿尔奇没有嫌弃的意思,娜娜薇立马伶俐的动手,欣喜道:“你没有嫌弃就好。我给你多盛些,让你饱餐一顿。”
娜娜薇用着似树枝的长筷子,在锅里均匀翻了翻,然后又拿起一枝木制的汤勺,将锅里煮熟的晚餐盛出,滚滚热气的清汤食材,被分在两个一大一小的瓷碗中。
娜娜薇的瓷碗是小的,碗身有着很多裂缝,能看到白色的热汤犹如一粒粒晶莹的水珠漏着。而阿尔奇的瓷碗,比少女的大一圈,整体比较完好,没有裂痕,只有几个无伤大雅的小缺口。
那大碗中,也是盛着最多,汤汁差点就溢出了碗口。
“这些食物本身来之不易,若是以正常人思维,都是人先吃饱,再喂狗的吧。也许,她就不该这般热心肠。”阿尔奇有些默然不语,他无法理解,小姑娘为何自己端着小碗,却给他的大碗盛这般满?
目睹着眼前。
阿尔奇隐约察觉到了,少女尽心尽力的招待,有着一种渴望与渴求。
“唉。我可是一个拥有着尊老爱幼品德的大叔,怎能这样厚脸皮。”阿尔奇摇摇头,想着这位十二岁的少女,正值长身体的阶段,反正狗子的身体机能,不像人类需要过多营养。主要是,不劳而食,和一个瘦弱小姑娘抢营养,他良心有点过不去。
阿尔奇正想开口说一声,却很无奈。
狗不语,怪你听不懂。
于是,他叼起汤勺,放到了娜娜薇的手前,然后用脑袋顶了顶她的手腕。
见状,娜娜薇先是诧异的愣愣,然后才大致明白了意思,她指着碗,又指着自己道:“你是觉得碗里盛的太满了,想要分一点给我吗?”
阿尔奇很满意的点头,你很聪明。
娜娜薇迟疑一会儿,才微笑露出白齿,摇头道:“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平时就是吃这么点的。就算只喝汤,我一样能饱腹。”
这种说辞,只能哄骗小孩。
阿尔奇坐直身体,很干脆摇晃起狗头。
“有点奇怪呢,我感觉你比起前两天,好像变了很多。好吧。既然你想多让给我,我就不客气了。”娜娜薇露出两个开心的小酒窝,拿起汤勺,小心盛着。
“这样可以了吧。不多不少,我们平分了。”
阿尔奇满意点头,这才像样嘛。
两道身影坐在空旷的空地上,没有桌子,只有吹拂的晚风,还有天边的火烧云。二者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一顿没有米饭、没有面包,无油无盐,也就半块的苹果与几个蘑菇入味,其他的就像是吃杂草一般,有着涩味,与难嚼。
整体而言,这一顿晚餐是喝汤吃草为主。
“人生百态难料。这草根真tm难吃。唔。”阿尔奇呕了呕嘴,心烦气躁,却没法半点挑剔,他来到异世界的第一餐,就是这么简陋的结束了,苦淡而无味。
娜娜薇意外打了个饱嗝,仿佛是习惯了这种苦命,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擦着嘴唇,收走了碗和锅,在不远处浅浅的山溪边,犹如小村妇,打理着一切。
“像这般十二岁的年纪,一般都是在父母的呵护中成长才对。而她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带来灾难与不详的人,反而是一身穷困潦倒的命苦模样。”阿尔奇瞥了一眼溪水边的白发身影。只感觉很复杂,这其中大概有着很多故事。往后想必能慢慢了解一切。
娜娜薇收拾好一切之后,她就一直无声待在木屋里,不曾离开半步。
阿尔奇还以为她是去睡觉了,在门外瞟了一眼,发现她就坐在木桌处,已经收起了手册,只有双手不停在磨着东西,那脸上的神色比今天中午还要专心与认真。
他不知道这小姑娘在捣鼓什么,也没有进屋打扰她。
就像是饭后的老大爷,阿尔奇在山脚附近溜达了一圈,倒不是真的在散步,毕竟对这里很陌生,初来乍到,了解一下周边环境,还是有必要的。
破旧的木屋是在山脚上,所处的地势还算高,与茂密的森林隔着一段距离,晚上就算有野兽出没,也不会轻易游荡到木屋附近。因为是在山脚下,又靠近树林,一到了夜间,当气温降低,夜风变得十分的清冷,周遭有着无数虫子在黑暗中蟋叫。
看到夜色差不多了,阿尔奇迈着有节奏的四肢,折路而回。
相对而言,他在附近熟悉了好几条村路和山路。以后如果出门,完全不用担心迷路。虽然说,狗可以用尿味进行标记,防止迷路,但阿尔奇的灵魂本质是一个人,他觉得那种行为有点恶心。他做不来。
当回来到木屋门前。一片漆黑。
“我真怀疑,我命中八字都缺苦。就一个字。真烦。”环视着一片漆黑的木屋,阿尔奇切齿烦躁一声,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有点心酸,蜡烛这种东西,以这座木屋的贫穷而言,想必娜娜薇也是用不起。所以到了夜晚,整个山脚都是瞎灯黑火的。
好在,皎洁的月光,犹如光辉的女神,能够照亮每一寸黑暗。
阿尔奇进入屋里,却诧异与意外的听到。
“我要认真,我要坚强,还差一点点,只要我继续用心努力一下,应该就能做好的。附近的深山有点危险,不能经常去。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找到食物。最近的天气很好,希望不会下雨。今天,我又成功过了一天。”
娜娜薇独自一人在自说自话,那些话,牛头不对马嘴,仿佛是不想让屋子陷入寂静,她一直滔滔不绝说着很多很多的话。
是的。就好比在瞎扯,能说什么就说什么。
才令得这一座黑暗破旧的屋子,未显出冷清与死寂。
阿尔奇抬起头,盯着少女一个人孤零零的背影,内心泛起了同情与怜惜,她一直都是这么生活的吗?
孤独与黑暗,是任何人都不想面对的。
而此刻,这种生活,对于一个少女而言,只怕是十分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