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潘神医的府上住了十几天,他一直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刚才那一嗓子嚎的,总算是有了点生机。
我不知道坠龙草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那东西对潘神医有多重要,我现在只感觉自己的脚腕子巨疼巨痒的受不了。
“潘神医,那什么龙草是毒药吗?我这条腿是不是保不住了。”
潘神医看着我长满肉芽子的脚腕子,脸上的表情悲伤又愤怒:
“坠龙草怎么能是毒药?我一辈子就得了那么一株,还被你给我糟蹋了。”
我见潘神医看我的眼神要吃人,连忙伸手指着胡为民:
“不是我糟蹋的,是他,是他糟蹋的。”
胡为民眼睛睁的溜圆,不敢相信我出卖他,竟然出卖的这么丝滑。
潘神医一甩脑袋就去看胡为民,我以为胡为民会狡辩,没想到他果然狡辩了:
“神医,你不是说你的那什么草是一株吗?那你肯定记错了,我拿的是一片叶子,不是一株草。”
潘神医气坏了:
“是坠龙草,不是那什么草。而且坠龙草就是一株,一片叶子就是它的一株。”
我的脚腕子上,那些肉芽似乎是适应了外面的温度。刚才还拼命往肉里钻的那些肉芽,现在正猛猛地往外长。
确实是长,几乎是眨眼间,那些肉芽就有小指头那么长了。
肉芽血红,身子细细的,软软的。它们长出来的时候,我整条腿都在抽筋。
又疼,又痒,又抽筋,我受不了:
“潘神医,这东西怎么弄出来?我感觉它们在吃我的肉。”
潘神医正对着胡为民发脾气,被我喊的回头看过来。
然后,潘神医的脸色就怪异起来:
“那个……这坠龙草……其实也不急……”
我不知道潘神医在说什么,但是他说话时慢条斯理的样子,让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潘神医,这坠龙草是不是活的东西?它长在我身上,会不会把我吃了?”
潘神医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那些肉芽子:
“它们吃不了你,只要你好好吃饭,它们没那么快伤到你。”
我疯了,同时,我觉得潘神医也疯了:
“潘神医,什么叫我好好吃饭?你是要拿我养这些肉芽子吗?”
潘神医的眼神一直在那些肉芽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感觉那些肉芽子好像长的更粗更长起来。
胡为民看我表情痛苦,但是潘神医却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竟然伸手就掐了一个肉芽下来:
“什么鬼东西,怎么还要拿活人肉来养?看我给它掐个干净。”
胡为民下手倒是快准狠,可是我却差点疼死过去:
“啊——疼疼疼疼疼疼疼——”
我一迭声地喊起来,潘神医也满脸疼惜地“呀呀呀”着。
只可惜潘神医不是疼惜我,他疼惜的是被胡为民扔在地上的那颗肉芽:
“宝贝啊,这可是难得的宝贝啊,只可惜碰土就是腐肉了。”
地上的那颗肉芽确实发黑起来,而且有一股难闻的腐臭味传来。
不过很快,潘神医又看向我的脚腕子。
毕竟我的脚腕子上,还有无数颗肉芽。
那些肉芽确实在生长,而且速度还很快,我只觉得自己的半边身子都开始无力起来。
不用说,是这些肉芽吸了我的血肉精气。
“潘神医,你要是不救我,那我就剁了这只脚。”
我说着就对胡为民大吼:
“去拿刀。”
胡为民没想到我这么狠,“啊”了一声愣住了。
直到这时,潘神医好像才恢复过来清醒的神智:
“救你,当然要救你。这坠龙草再稀罕,我也不能让你拿命养他”
潘神医说着就回头去看胡为民:
“那个装坠龙草的锦盒呢?快去给我拿过来。”
胡为民“哦”了一声就风一样跑了,转眼间就拿着一个锦盒回来。
那锦盒很小,还没有小夫人装耳坠的盒子大,潘神医拿过锦盒后立马递到我手里:
“快,吃了它。”
我一愣:
“这……怎么吃?”
潘神医皱眉,似乎不理解我怎么突然就变蠢了:
“拿牙咬,咬下来后放在嘴里嚼,嚼完了咽进肚子里。”
潘神医把我当蠢货了,但我问的又不是这个:
“不是,我是说这盒子是木头,你让我吃木头?”
潘神医指着我的脚腕子:
“坠龙草,生机在木。你现在把装它的木盒子吃了,它也就没有生机了。”
潘神医说的,我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我知道,如果想要我脚腕子上的肉芽子没了,这个盒子我必须吃。
还好,盒子不大。如果它是那种装衣服的大木头柜子,那我吃不死也能愁死。
脚腕子上的肉芽还在疯长,它们血红色的身子簇拥在一起扭动摇摆,看的我头发炸的多高。
我来不及多想,张嘴就开始啃咬那个盒子。
盒子不是那种很坚硬的木头,但是咬下来很扎嘴。我必须很小心地调整它们在我嘴里的位置,才能保证不被它们扎到自己。
第一口木头被我嚼成了渣子,我梗着脖子,艰难地把它咽下去。
说来也神奇,我一口木头渣子才下肚,那些肉芽就像是受惊了一样。它们还是簇拥在一起,但是不再扭动身体。而是用一种看上去很机警的样子,一根根地矗立着。
我一看有用,又连忙嚼着第二口木头渣子咽下去。
肉芽上的血色褪去,我的半边身子有了力气,腿也没有那么疼了。
小小一个木头盒子,很快就被我嚼吃干净。
再看那些肉芽,已经像冬天枯萎的干草一样,全都脱落到了地上。
我的脚腕子还是肿的可怕,但是没有那些肉芽,我心里还是能接受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每一个肉芽脱落的地方,都留下一个很深很粗的洞眼,看的人还是头皮发麻。
胡为民要潘神医给我配药,把脚腕子上的洞眼治好,再把肿给我消了。
谁知道潘神医扭头就走:
“不让你们赔我的坠龙草就不错了,还想让我给你配药?”
潘神医有点喜怒无常了,胡为民拿他没办法,又要自己去动手配药。
我连连摆手又摇头:
“不了不了,我宁愿搅和点泥巴堵这些窟窿眼,都不会再让你碰我的脚。”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没有了那些可怕的肉芽子,但我还是养了很久才慢慢恢复过来。
只是那些洞眼恢复的不好,远看像香头点的烫疤,近看还是七窟窿八眼睛,瘆人的很。
这中间,巴颜突来看过我一次。他说皇上那边一切安好,只是有点惦记我,让我脚伤好了就进宫一趟。
可是,不等我脚伤好转,巴颜突又来找我了。
他先是告诉我,说皇上已经知道蒋怜儿和禹政死的事,还说皇上要给我一大笔赏赐。
我不在乎这个,但是胡为民高兴的蹦了起来。
“有钱是好事,潘神医还生气坠龙草的事,我拿钱给他再买一个去。”
坠龙草应该没那么容易还能买到,但是我也没有打击胡为民的积极性,转身问起巴颜突他娘的事:
“皇上拿到古画没?你和你娘什么时候能见面?”
从巴颜突来到潘府到现在,他一直和我侃侃而谈。现在我提到他娘,他却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我吓了一跳:
“怎么了?那副古画出问题了?”
巴颜突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
“南宫师,实不相瞒,那幅古画已经在皇上手里了。但是能不能找到我娘,恐怕还得要你帮忙。”
我大惑不解:
“要我帮忙?为什么?”
巴颜突说:
“因为没有人能进入那幅古画,包括我。”
我好奇道:
“你的意思是,你是从一副古画里出来的。现在你娘也在一副古画里,但是你进不去?”
巴颜突点头,我更想不通了:
“既然你都进不去那幅古画,那你怎么知道你娘在里面?”
巴颜突开始手脚并用着给我比划:
“那幅古画,上面都是一排排的小人,都和我一样。我敢保证,只要我能进入古画,我就能找到我娘。”
巴颜突说的非常兴奋,我不忍心再说什么打击他的话。至于那幅古画,我准备看看再说。
其实我的脚伤还没有好利索,我本来想让巴颜突把古画带到潘府,我在这里给他看。
可是巴颜突说,皇上自己也想见识一下,一个大活人,是怎么进到一副古画里的?
那没办法了,我只能和巴颜突进宫。
胡为民也要去,他怕我把皇上的赏赐给退回去,他要监督我去拿银子。
我,胡为民,巴颜,三个人进宫。我是病人,一路上都被他们两个照顾着,那感觉也甚是惬意。
进了宫后,皇上比巴颜突还着急的拿出那幅古画,要我当场就给他表演,活人进古画。
古画有点面熟,我仔细打量一番,发现那就是当初在怖婴地穴里,五副古画中的其中一副。
而且这一幅,还是当初我包裹了雪溶云从地下出来时用的那一副。
我看了一眼巴颜突,他不明所以,也看着我。
当着皇上的面,有些话我没法说。
怖婴的地穴就在羽洛公主的府宅下,那次皇上动用上万人手挖掘公主府,这五副古画可是被扔在地上没人要的。
只是五副古画,只有这一张完整,后来被我收拾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用这幅古画救了雪溶云,然后把古画和雪溶云一起放在吕老爷的府上了。
至于古画怎么到了皇上手里,那我就不知道了。
其实巴颜突当时是和我一起去了公主府的,但是半路上他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果巴颜突那次能和我从头到尾在一起,那我发现古画的第一时间,他也能知道古画的存在,说不定他也就早就见到他娘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可能是他们娘俩见面的时机未到,所以才阴差阳错了吧。
我这边仔细打量那幅古画,皇上比巴颜突还性急的追问我:
“南宫师,你快让朕看看,你是怎么让一个大活人,出入这古画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