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号车厢。
周凌峰从柜子里拖出一个深绿色的裹尸袋,摆在齐绪面前。
接着,他轻轻拉开拉链,表情透着一股子心虚。
王福根僵硬的脸呈现死亡特有的青白色,致命伤位于胸口,可谓是一刀毙命。
血液已然凝固,不过这并不妨碍其有一定的作用。
“那个…… 嗯……” 周凌峰眼神飘忽,不断地搓着冒了汗的额头,仿佛一个做了错事被逮个正着的孩子。
事实上他觉得自己没错,可齐统领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他撑不到基地,你这么做是在帮他。” 齐绪给了台阶,一层层扒掉王福根的上衣。
周凌峰暗暗吁了一口气,整个人随之松懈。
齐绪捋平长长的 “马尾辫”,捏住发尾,一点点往刀口里戳。
在此期间,他时不时地掰开伤口两侧的皮肉,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专注凝神。
周凌峰则趁机重新审视齐绪。
就像是一个人普普通通的人穿着松垮破旧的白背心,下身是打着补丁的裤衩,脚踩着人字拖。
给人第一眼的印象是邋遢、穷、不修边幅,像是低素质、没涵养……
可他突然掏出了好几串钥匙圈,上面挂着数不清的门钥匙,正要去他名下寸土寸金的地界收租。
这性质就完全变了!
依旧是同一个人,同一身打扮,给人的感觉却有着天壤之别。
周凌峰静静地凝视着,不由得发出感慨。
真年轻啊,这让他不免想到了同样年轻且有能力的高级指挥官。
吕言谋。
那人还是小兵时曾只身一人钻进巨型蜗牛的口中,往内部安装tnt定时炸弹。
在他之前多少勇敢的士兵都栽了,但他却安全撤离并成功爆破,炸死了不少尚未出世的蜗牛人。
一战成名。
此事在军队中一传十,十传百,远在西边辉耀城的周凌峰都略有耳闻。
他想,若自己有这两人一半的本事,在火车站怎么也能混个一官半职,乐得自在,哪里会干跑铁路的危险活儿。
看似清闲,实则凶险万分,万一出了事,逃都逃不掉,只能尽力保证自己的安全。
周凌峰无事可想之后,紧张感随之而来。
头一次面对这么大的领导,还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过的狠人。
身边除了闭眼养伤的亨特利奥,一个能缓解压抑气氛的队友都没有。
除了守在 16 号车厢的两个人,其他的全以巡逻为借口躲了起来,一个个都是怂包!
周凌峰自知嘴巴笨,不会说漂亮话,更不知该如何拍马屁。
拍屁股倒是手到擒来。
但他不敢。
“检查每节车厢的行李,任何死角都不能遗漏。”
周凌峰立刻敬了个标准的礼:“是!”
他转身就跑,可不一会儿又拐了回来,冷峻的面孔满是纠结,犹犹豫豫的,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有所忌惮。
齐绪放下手头的工作,道:“放心大胆地说,你又没拿刀捅过我,怕什么?”
亨特利奥明显地颤了颤,闭着眼摸索到被子盖到身上,左翻一下,右翻一下,将两侧被子紧紧掖住,然后一抬腿封了个口,造出标准的防鬼小窝,出溜一声,头缩了进去。
周凌峰全当亨特利奥是要逃避,不想因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引火上身。
他抿了抿嘴,双手捏住裤边边给自己加油打气,道:“您上车是好多天前的事了,我觉得幼体已经找了个宿主寄生。”
“马上就要到终点站,与其浪费时间搜行李,不如给乘客们喂盐,尽快找到寄生者处理掉危机,以防给峰翠城火车站添麻烦……”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如同蚊子哼哼一般。
峰翠城是齐绪的地盘,他肯定比自己更操心,但周凌峰还是想提醒一下。
“我们来换位思考。”齐绪面对周凌峰盘腿而坐。
“大多数人并没有多余的物资去验血,他们必须经过隔离、吃盐这个流程。”
“而人一天所需的盐分仅仅几克,幸存者们想要进火车站的候车厅,就得一次性进食一百克盐。”
“待过不了多久上了列车,他们都要进隔离车厢,出去前还要吃一百克盐。”
“如今因为找幼体,排查寄生者,又要吃盐。”
齐绪灵魂质问:“换做是你,你能接受吗?”
周凌峰皱起眉头,据理力争:“我知道盐吃多了会让人难受,但现在是关键时刻……”
“是关键时刻,我们才更不能快刀斩乱麻。” 齐绪打断道。
他抽出深层浸泡过血的长发:“盐吃多了不光难受,严重还会引发高血压危象、脑出血、心力衰竭,肾脏功能急性受损等,危及生命。”
“若人此刻有点什么病,根本无法承受盐分的接连冲击,没问题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齐绪将发丝一圈一圈缠在手腕,盯着周凌峰的双眸。
“最重要的是,这趟列车有近两千人,一旦挑起众怒,后果不堪设想。”
,!
“车里只有 11 名士兵,难道你们能以一敌百,还是可以放火烧了所有车厢,连带着自己也被高温蒸熟?”
鼓鼓囊囊的被子瞬间绷直,一动不动。
周凌峰暗暗看着亨特利奥。
抛开这个伤员,他们的确只有 11 人的战斗力,扛不住众怒,更放不了火。
齐绪:“所以喂盐是下策中的下下策。”
“可如果厕所里没有,幼体就只能躲在最后一个地方,人体。”
“但在那之前,你们得让所有乘客都知道,清楚喂盐排除是没办法的事。”
“而不是不把他们当人看,直接强行命令,亲手毁掉秩序。”
周凌峰重重点头,疾步跑出车门。
齐绪随即用胳膊肘捣了下身侧装死尸的亨特利奥。
“别紧张,只要你一心为基地做事,永远保护这趟列车的安全,跟列车共存亡,我就不会杀你。”
亨特利奥攥紧了掌心,岂会不懂齐绪的意思。
他回不去基地了,他要一辈子待在列车上!怎么可能!
齐绪站起身,绕着亨特利奥缓慢踱步。
“还有,我建议你守口如瓶,因为我死都不会认。”
“我能吃任何东西,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齐绪点了点被褥:“你知道胡言乱语的诽谤,会被人误认成什么吗?”
他笑着自问自答:“对咯,精神病。”
亨特利奥深吸一口气,脸色布满阴霾。
对方的前车之鉴就摆在这儿,傻子说的话谁都不会信!
“精神病是不能看守列车的,得去精神病院养着。”
齐绪继续溜达起弯儿:“我不知道曙光目前有没有,但你可以等我回去,连夜搞一个小黑屋。”
“我有时间天天给你治病,学着喂药,打针,剖开某一处,研究人类的身体构造。”
“李睿渊若是看见了,兴许还会顺带着把你阉了,毕竟我听说老外的......”
亨特利奥猛地掀开被子,恶狠狠地盯着齐绪:“我什么都不会说!就呆在列车上!行了吧!”
“行。” 齐绪一口应下,攥着沉甸甸的头发,从 17 号车厢的厕所查起。
喜欢今天下了一场蜗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