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书怡见儿子先开口了，也跟了一句，
“老林啊，要不还是少抽点吧，本来就身体不好，都抽虚了。”
老林没有说话，径直走到餐桌前坐下，边走还边清了两下喉咙，刻意压低了音量，显然他并没有戒烟的意思。
林双双看了看桌子上一个用碗盖着的菜，好奇的伸出手想去掀。
吴书怡见状用筷子打了下林双双伸出去的手，
“很烫的，别碰，让妈来。”
吴书怡自己也没套个手套，直接用手掀开了那个碗，里面是切的很漂亮，刀工均匀的梅菜扣肉。
林一帆有些好奇到底多烫，伸手去摸那个碗，刚一摸到，被烫得一个哆嗦把手收了回来。
这也是当妈的超能力之一，铁砂掌，徒手就能拿起厨房的各种刚刚出锅的东西。
林双双则感叹，
“妈，你刀工又进步了，这切的太漂亮了。”
吴书怡又从厨房的蒸锅里端出了一盘荔枝肉，
“没，这都是隔壁你白叔送的，他们超市最近都在卖这种已经做完了的菜，到手拆开包装，放锅里热一热就能吃了，倒是省事不少。”
老林拿起筷子要去夹一块梅菜扣肉，
“这不就预制菜嘛，倒是省功夫。”
吴书怡对老林的话有些不满，一把夺过老林的筷子，然后把荔枝肉和梅菜扣肉都放到了林一帆和林双双面前，把素菜和咸菜之类的放到老林和自己面前。
“能吃就吃，不能吃自己去做，就你话多。”
老林耸了耸肩，侧身拿起遥控，打开了电视，虽然有了手机以后，一家人就都不怎么看电视了，但每到吃饭时间又总会打开，就像电视上的新闻联播也是一道下饭菜一样，如果没有了电视的声音，吃饭都像少了什么。
林一帆觉着这是一种时代的痕迹，也许42年后的年轻人就不会理解为什么吃饭要开电视，就像他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住农村的爷爷吃饭总是喜欢在院子里端着碗。
过了七点，榕城夏日的晚风渐渐开始抚平酷暑，林一帆家的餐厅里，碗筷碰在一起的声音，电视上主持人的播报声，老房子角落的虫鸣声，都混在穿堂而过的晚风中。
也许是因为养老系统给他揭示了自己一生的轨迹，没心没肺的林一帆对现在的生活居然产生了一种不舍的感觉。
这种平静的生活居然不是一直都会存在的嘛，不过就算这样的生活会有结束的时候，那自己也会一直记着。
这么说来现在的自己是不是活在未来自己的回忆里？
林一帆看了看老林，除了林双双跟老林说话，他总是眉头紧锁。
但这样一个眉头紧锁的顽固中登，林一帆居然也是十分不舍，哪怕他离开自己，也要是十二年之后的事情了。
林双双察觉到哥哥沉默不语，有些不对劲，于是先挑起了话题，
“诶，妈，你看林一帆是不是瘦了。”跟很多的弟弟妹妹一样，林双双叫林一帆也都是直呼其名。
吴书怡看了看儿子，确实啊，这臭小子好像是瘦了一圈了，跟早上都有些不一样。
但她第一反应不是林一帆脱离了肥胖的喜悦，而是拿起荔枝肉，往林一帆碗里抠了一大勺。
“赶紧多吃点，都瘦成什么样了，等会别人还以为你妈不给你饭吃。”
这也是老妈的超能力，自己小孩喂的越胖，越有成就感，就跟养了一头猪，胖点能多称几块钱似的。
而老林看了看儿子，真的瘦了不少，平时老林忙于工作，花在小林身上的精力也不多，但他倒是明白这能瘦一圈是个好事，看来这小子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起码还在自觉减肥。
老林的气消了一些，表情也缓和了点，但父亲这种角色的特质又总是把事情都藏起来，也不好夸他几句什么。
甚至要让老林少挖苦几句儿子，林一帆都谢天谢地了。
不过林双双的心细得很，总是能敏锐的察觉到老林情绪的变化，她马上用脚顶了顶林一帆，又给他使了个眼色。
“你干嘛踢我啊，好好吃饭，你哥我正烦着呢。”
老林刚刚才消下去的火又起来了，班主任都来跟我打你的小报告了，居然还敢这么跟我的宝贝女儿说话。
林双双则叹了一口气，
得，果然还是自己那个没心没肺的哥，给你机会你是不中用啊，等着被老林骂吧。
还没等老林开口，林一帆先行一步，突然站了起来，盯着老林。
什么倒反天罡。
连吴书怡都抬头看向自己这个儿子，这是又发了什么疯？
“老爸！我们打个赌，要是我能考上本科，你就把烟戒了。”
老林皱了皱眉头，
“你考本科关我屁事，让我戒烟？四中学生就上个本科？你有本事上个清华北大啊。”
吴书怡夹了一块咸菜，放碗里，慢悠悠的说，
“一帆能上个榕省理工那种一本，都谢天谢地了，还清华北大，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心里没个数？”
老林拿着筷子指着林一帆，
“可以，你小子要是能上得了榕省理工，我以后一个月抽一包，怎么样？”
吴书怡趁着父子两个人在对峙，注意不到她，对着林双双得意的笑了笑，鱼上钩了。
林一帆一拍桌子，
“行，那要是我考上鹭大了，你就把烟全戒了，我还想让你多陪我几年。”
老林嘴角上提，脸上的表情是一种对儿子似乎长大了的自豪，还有一种对儿子的不屑，都混杂在一起的复杂嗤笑。
“呵，你要是真能考上鹭大，我不止烟戒了，我连着酒一起戒了。”
“行，你等着戒酒戒烟吧。”
然后林一帆坐下，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米饭。
林双双和吴书怡母女二人相视一笑，林双双很少见的主动给自己这个摆烂老哥夹菜，
“哥，吃慢点，别噎着。”
有时候男人之间就是这种类似赌约之类带点热血的东西最好使，不然怎么网文里全是什么三年之约。
毕竟男人至死是少年，老林算起来，也才刚满十八岁没几百个月罢了。
不过这下林双双是真的对自己这个哥哥刮目相看了，仅仅一个白天没见，非复吴下阿蒙，她甚至还破天荒的叫了一声哥，这是六岁以后她第一次这么叫林一帆。
至于林一帆能不能考上鹭大或省理工，至少现在没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