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带着四妹,一路狂奔。
过了濯垢泉,经过万慈窟,便算是来到了盘丝洞的最上一层,阳光穿过洞穴上方偌大的空洞,照射进来。
无名只感觉浑身舒坦,力气恢复都快了几分。
这八年半里,他几时享受过日光的沐浴?
“四姑娘,我不太懂,为什么你们会被困在这里?”
“我听说天庭原本是想将盘丝洞彻底抹去的,后来是我百眼师伯在王母娘娘面前求情,这才给我们留了一条活路,只是怕我们继续为恶,残害凡人,这才将我们封在了这盘丝岭,”
四妹有些委屈,她幽幽叹道,
“可是我们大多数兄弟姐妹并不主动人,日常食物也只是山岭间的动物或是精怪,——说不定,我们手上的罪孽比天上的神佛还更少些,像十七那样的,在洞中其实是极少的。”
无名歪了歪头:
“可是你的母亲吃人。”
四妹又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母亲早年被打伤,损了根本,又有心伤,神魂不稳,如果不用人族精元补充,恐怕用不了几年,便要魂飞魄散,”
这是一个后辈对母辈的美化,实际上在西游之前,盘丝洞七只蜘蛛精可没少吃人,
只见四妹一脸忧愁,
“我们这样的,在其他妖洞里只是寻常小妖,原本我们盘丝洞有七位长辈,这才无人敢惹,如今只剩母亲一人,若她也没了,其他妖洞自会侵占过来,而我们又逃不出去,最终只有灭族一个结局。”
无名不解:
“既然如此,你应该好好修行才是,为何一门心思想要出去?”
四妹沉默了半晌,说道:
“在这洞中修行能做什么?毒敌大王想要让我们和他的几个儿子联姻,说不定我还没修炼成大妖,却已经成了传宗接代的工具……更不要说……”
四妹压低了声音,
“我觉得百眼师伯给我们的丹药有问题,只强身不强魂,倒似被圈养起来的家畜,我真怕有朝一日,我等被养肥了,被人杀了吃肉。”
无名哑然失笑,又有谁会养蜘蛛来吃?这口味也忒重了些。
四妹接着说道:
“所以我才一心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自然是我的夙愿,可我更想拜得名师,学得本事,或许可以学那齐天大圣,走一条正路,最终以功德庇佑我盘丝洞上下百万同族。”
无名无言,他抱着四妹走出了洞穴,这才说道:
“可是齐天大圣已经死了。”
四妹摇头:
“他可是齐天大圣,到底死没死,谁又说得准?再说,他也是因为辞了西方佛位,这才被天庭清算,我若成仙成佛,只求保护家人,又怎会行那背叛之事?”
“吼!”
洞穴里传来一声怒吼,四妹脸色大变:
“快走!十七从下面爬上来了。我们快走,只要出了盘丝岭地界,她便伤你不得!”
她觉得自己妖力渐复,伤势也在丹药的作用下恢复了不少,倒是可以施展一些妖法,
只见她微微摇身,便化为一只不到一寸的小蜘蛛,顺着无名的胳膊,一路向上,藏进了他的头发。
无名只觉手中一轻,心中一喜,
撒开双腿便跑,一边跑一边问:
“这里离盘丝岭边界还有多少距离?”
四妹回道:
“还有七十余里。”
无名叹了一口气,这四妹大概小时候没人教她数学,没做过快车赶慢车的题,对速度和距离没个概念。
嗯?什么是数学,什么是快车赶慢车?
无名只觉脑子里时不时跳出来的东西十分奇怪,
他使劲摇了摇头,现在可不是瞎想的时候,逃脱十七的追捕才是正事!
却听四妹大叫:
“你别这么摇头啊!我晕!”
无名连忙道歉,然后微微闭上了眼睛,自言自语道,
“我们如果这么直直的跑出盘丝岭,肯定是来不及的。”
他脑子飞快的运转,将这半年里从十七嘴里得到的讯息迅速进行了梳理。
一、自己是有大功德的人,十七杀了自己一万八千次,身上的罪孽早已足够她召唤天罚,或是被抓进地狱折磨到宇宙毁灭;
二、十七之所以没事,是因为神仙布置的神符封印了盘丝岭,顺便将这里所有的气息也都一并封印了,这神符威力强大,甚至连老天都能瞒住。
也就是说,只要让神符构成的结界稍稍露出一个角,泄露些气息出去,上天就能感知到十七身上的业力,而她自然会遭遇天罚。
虽然不知道这样做的成功率有多高,但是他现在也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四姑娘,那四枚神符在哪里,你可知道?”
四妹可太知道了,这些年里,她每当提升一点修为,都会去尝试揭开神符,又如何不知神符的位置?
她立刻回道:
“三张符在盘丝洞中,还有一张在我百眼师伯黄花观的金光苑中。”
“离这儿远吗?”
“不远,前面拐个弯,顺着大路再行个几里路,便能到达。”
无名点点头,一头扎进了路边的小溪。
“你这是干什么?”
四妹不解问道,
无名在水中翻了个滚,湿淋淋的爬上岸边,解释道,
“我要洗去身上的味道,让十七妹没那么容易追上我们。”
原来就在刚才,又有一条奇怪的知识从无名的脑子里跳了出来——
蜘蛛虽然嗅觉远不如人类,但可以通过腿上的感知器官捕捉到空气中的气味分子,随后判断出食物、天敌、异性伙伴的位置,在实用性上,却比人类的鼻子好用多了。
无名说完,便一头扎进了山林,
明明有路可走,可他偏偏要走树丛。
不多时,他便赶到了黄花观前。
无名不由一阵惊叹,分明是妖怪洞府,却有一番仙界气象。
山环楼阁,溪绕亭台。门前杂树密森森,宅外野花香艳艳。
无名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来路。
他遮掩身上气味,以山林隐藏自己身形,只是为了拖延十七找到他的时间,
如今他已经到了黄花观,倒是要等一等十七——
他想亲眼看看十七被天罚的场景。
黄花观地势高,可以清晰的看见连到盘丝洞的路径,
只见一只断了两条前腿的大蜘蛛,沿着山路向这里跑来,
一边行进,一边毁坏路旁树木,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一路过来,整片整片的大树倒下,竟比伐木机的效率还要高。
如此恐怖,居然只是这方世界中小妖的实力?
“贱人!你以为百眼师伯护得住你们这对贱人吗?我今天必杀你们!”
十七加快了行进的步伐,也顾不得六条腿磕磕绊绊,她眼里充满了仇恨,那意思竟好像是无名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无名扭头便进了黄花观。
那十七已经失了神智,一心只想杀人,
只见她一头冲进观内,还撞毁了一堵围墙。
追随着无名,她来到了金光苑。
抬头一看,却见无名正笑嘻嘻的看着她,将手伸向了一张贴在小塔之上,闪着紫色光芒的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