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年轻人不懂事。
当日无名和四妹在东泽郡城内四处游玩,手中有了钱便肆意挥霍,
四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见了什么都想要,无名便也依她,反正有芥子袋能装,
什么衣服布料、家具玩物,统统往里放,
前几日倒还好,反正袋子里空的很,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只是芥子袋的空间终究有限,到了后来,四妹竟觉得那个剑匣占用了购物的空间,便将它取出藏于卧室。
把防身法宝留在家中,只为了腾出芥子袋的空间去扫街,这也是没谁了。
想着想着,被妖云包裹,隐匿着身形的无名咧开嘴笑了起来,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四妹的音容笑貌。
这也不怪他,因为他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几乎全被四妹给占据了。
距离东泽郡城还有二十里的地方,无名按下了云头。
倒不是他怕妖云吓着别人,而是他的妖力快要见底,需要等待身体慢慢恢复。
行在官道上,他遇到了一波又一波拖家带口的流民,
出于好奇,无名留意听了听他们的对话。
“父亲,我们为什么要离开郡城?那昏君要加税,我们不交不就行了?”
“孩儿啊,你还年轻,在你还没出生那会儿,王后失踪,国王陛下为了给王后祈福,加收了【万福税】,就有人和你一个想法,以为能够逃掉税金,结果被‘金课监察使’满门抄斩。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敢逃税了。”
“既然逃不了税,那我们现在做的岂不是白费?”
“也不尽然,太守大人心善,给我们这些穷苦人家指了一条明路——距此处三天的路程,有一个盘丝岭,岭上住着盘丝仙人,神通广大,就连国王陛下都不敢招惹。
在盘丝岭下有一个朱家庄,这朱家庄和盘丝仙人交往甚密,可以令盘丝仙人庇护我等不被国王所害,只要我们去了那里便会有人接纳我们。”
“父亲,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善人?”
“当然是要付出的……不过孩儿啊,你且放心,有为父在,你在那里至少可以无忧十年,为父听闻那里女多男少,你可要尽快成婚,开枝散叶啊!”
无名看着长长的流民队伍,皱起了眉头。
朱紫国国王的风评其实并不差,并不是这种不顾百姓死活,随意加税的人。
看流民们延绵数十里的长龙,大致估算一下也有十几万人了。
整个东泽郡才多少人?能超过三十万吗?
如此肆意压榨百姓,就不怕激起民变吗?
无名摇了摇头,他可不是他能参与的事情。
逆着人流,无名向着郡城赶去,一路上的流民见他衣着华贵,纷纷让出道来。
一个时辰后,无名进了东泽郡城。
建筑依旧华美,伊人却已不在身边。
行在街道上,原本热闹的街景已然消失不见,整座城满是萧索之意。
无名回到胡半城赠送的大宅,见宅子的红漆大门虚掩着,无名便感觉不妙。
推开大门,一步迈入,
原本应该有侍女仆人上前迎接,此刻却是安安静静。
有淡淡的血腥味从内院飘出,无名立刻赶了进去——
只见卧房前的庭院里,横七竖八倒了几名护院,那些仆人侍女却一个都没有。
细看护院尸体,身上尽是些刀剑伤口,鲜血还未凝固,家里这场惨剧竟然发生了没有多久!
这些护院无名都认识,前几日四妹还给了他们很多赏赐,如此看来倒都是些知恩图报的忠勇之士。
无名冲进屋内,就见屋里被翻得一塌糊涂,胡半城赠送的金银财宝自是没有留下一丁点儿,
他也不在乎,径直掀起了床板。
床板下空空荡荡,原本应该藏在这里的剑匣,不见了。
该死!
无名脸色阴沉出了卧室,看着一地忠勇的护院,他觉得有三种可能性,
一是被高额税逼得没办法的百姓抢劫了这处宅院;
二是仆人侍女见主人家多日不回,便起了歹心;
三是妖怪前来夺走了法器宝剑。
第一种可能性立刻便被排除——流民冲击宅邸,不可能前院一点战斗痕迹都没有。
第二种可能性倒是有,因为护院的吃食都是由仆人负责,加些松筋软骨的药物进去,护院们手足酸软,自然不是对手。
第三种可能性有,但是不大,因为东泽郡城的城墙虽然不高,但以无名这些日子的经历来看,城中是没有妖怪潜藏的——四妹可是蜘蛛精,要是有妖怪,她第一时间就会察觉。
如果是仆人侍女所为,那就简单了,这些人的卖身契都在胡半城手上。
出了宅子,无名直奔胡记商行而去。
还没靠近商行,就看到商行那里人头攒动,一派忙碌景象。
无名走了过去,立刻就有当日和他们一起回东泽城的管事认出了无名,小跑着迎了上来:
“是无名郎君啊!是来找我家主人的吗?”
那管事知道无名是自家主人的贵人,便一直点头哈腰,
“主人吩咐了,只要郎君过来,但有要求,我们无不应允,郎君,里边请!”
无名摇了摇头,
“我就不进去了。胡老板不在吗?”
“主人有一批货被人劫了,买家催得紧,主人只好亲自出马再运一批货来,算上今日,已经离开三天了。”
无名心烦意乱,直言道:
“我有事出门了几天,今日回来,发现家里遭了劫,护院也全死了,但侍女仆人的尸体一具也无,我便怀疑是出了家贼。
今日来是讨要那些侍女仆人的卖身契,得了他们的籍贯,我也好找上他们的老家去!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管事为难道:
“但教郎君得知,卖身契这样的关键物什,我家主人向来是藏得严实的……恐怕今日郎君要白跑这一趟了。”
无名又问:
“你家主人大概还有几日回来?”
管事答道:
“往日主人进这批货,来取大概五六日,若郎君等得住,最多三日,主人便会归来。”
无名叹了口气,
“也只好如此了,麻烦这位先生,通知一下官府,去我宅里将那些护院都收殓了吧,尽量给他们安排好一些的棺木。”
“我省得!您就放心吧,小人一定帮您办妥!”
离了胡记商行,无名漫无目的的闲逛,不知不觉来到了当日和四妹一起用餐的面馆。
面馆生意倒是比那一日好,客人上座了大概有七八成。
“哟,小郎君,您来了!”
老板一脸开心,
“快快请进,今日怎么不见小娘子啊?”
无名心中一苦,低沉道:
“她……她回娘家了。”
老板的目光有些怪异——那小娘子分明梳的是姑娘家的发型,哪里来的回娘家一说。
但想到现在多有小年轻私相授受,他也就了然了。
“今天吃些什么?”
“还是面,多羊肉……”
无名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老板你这儿有酒吗?”
“有,小郎君稍等。”
无名入座,心中怅然,不知为何,他现在就是想好好的大醉一场。
然而面三碗,羊肉和酒俱是去了五斤,直到月上枝头,客人都已走光,无名依然双目清明,没有一丝醉意。
“小哥,你是有什么烦恼吗?”
老板此时空闲了下来,便凑过来和无名闲聊。
无名苦笑一声,
“我有急事找胡半城,但他手下说他还有三天才能回来。”
老板一声嗤笑:
“你找胡里麻汤?那小子除了干一些丧良心的生意,还会什么?小郎君你有什么急事,不妨跟我说说,或许我能给你出出点子。”
哦,原来胡半城的本名叫胡里麻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