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书微微一笑,未勉强他收下镯子。与他在这院子逛过来,几句话一试探,她便大抵知道他事怎样的人。
不收礼是他的节气,薛锦书自然也不愿意做打破他的原则的那个恶人。
但倘若他日能在其他事上,帮他一把,薛锦书自然不会推诿。
薛锦书微微行了个礼,“谢谢大人。”虽不知他是何等官位,喊大人自然是没有错的。
那小官未再言其他,警惕看了看周围后,便上前将锁打开。“小姐快些,我在门口守着。”
薛锦书点点头,提起裙子便跨进门槛。
湘儿虽不知小姐意在何处,但也跟着走了进去。薛锦书本也想让湘儿一同守在门口,又想起自己方才说这事与湘儿有关。若是不让她一同进去,岂不是自行戳破了谎话。
薛锦书也顾不得这些了,她必须要抓住这个时机,迅速找到她爹爹卷宗。
这卷宗库比在门外看着大得许多,多走了些许步,薛锦书才寻到那一排排存放卷宗到架子处。
卷宗库内光亮全是来自窗外照射进来的光,薛锦书借着这光,寻着这书架上的标号有何特别之处。
这些卷宗的排列方式她方才忘了问,但无非也是按年份或者是案件类型来放置卷宗。
正如她所料,薛锦书挤进狭隘的两书架之间的裂缝。正准备着手一卷一卷翻找,这时才想起眼前这不知所云跟进来的湘儿。
“小姐,可需要奴婢做些什么?”
这卷宗,自然是不能让她看到。
“湘儿,你从那头帮我寻一下卷宗,那人叫王学景,切莫记住了。”薛锦书指了指最远处的那排书架。
这一排书架便是她的两个厢房之大,足够远,也足够让湘儿避开。
湘儿答了声‘好’便往那头走去,这下薛锦书可将全心都放在找卷宗这件事上。
这事只得自己来,不能让他人帮忙。
看似不难找,那一摞一摞捆着的卷宗上都有一个简单的字符标记。薛锦书哪怕再聪慧过人,也无法一时间便明了这字符是何意。
那只能一个又一个的拆开后对名字,最笨最费时却又别无他法。哪怕是门口的小官知晓,薛锦书也不能去唤他。
若是将他唤来,这自然不能由着她找了。
薛锦书心里再火急火燎,手上的动作都是很稳的,丝毫未看得出慌张。
她连翻了好几个,名字都不对。手上开始急切起来,一连将好卷竹简不甚拂掉地上。
薛锦书又得蹲下将一个又一个的竹简捡起来,她的焦灼如复燃一两次后的星火,瞬间席卷整座城池。
薛锦书还是意识到一个又一个的拆着实是不行的,必须要弄明白这放置规律在于何处。硬生生将这上千上万个竹简都拆开再核实,再给她一两日都是不够的。
她努力将自己内心焦躁的情绪安抚住,倚靠在身后的书架出,闭眼回想方才翻的那些个卷宗,他们有何共同之处,这竹简上的字符是何意。
并非是一个个可识别的字,难不成是大理寺内部流通的暗号?
薛锦书从未听薛兴正说起过大理寺有自己内部流通的字符,如若不是字符,那又会是什么,又可能是什么?
薛锦书绕到另一排书架的同一个位置去查看竹简上是否是同样的字符?
一连好几排的相同位置都是同样的字符,薛锦书便将重点放在这字符上。按照秦康明出事的时间,那么排数是对的,可究竟是在哪个详细位置?
薛锦书从未觉得自己的脑子如此不够用的,平日里读的那些诗词书,兵法书都去了何处,怎就派不上用场?
薛锦书将目光偏向高处窗户上,愣了愣神,脑子里一瞬间想起她曾记得在书上见过,从前有种分类方法叫七略,大致为辑略,六艺略,诸子略,私赋略,兵书略,数术略,方技略。
按照内容的不同来分类。如今大家时常用的分类方法都是四分法,经史子集来分类。而这七略虽是一直都有,但几乎未在南楚国见过。
她所知的另外一个分类法,用四分法,甲乙丙丁来分类。这也是十分罕见的。
薛锦书又回忆起自己方才翻阅的那几个标有相同字符的卷宗内容,他们好像都是犯的同一类罪。
薛锦书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是自己急昏头。一心在想那字符的差异,却忽略了他们都是犯的同一类罪刑。
薛锦书将方才翻过的竹简又重新拿了出来,那几人都是因贩卖私盐一事入了地牢,那这字符是否就是所谓的七略?依着七略的想法走下去是否就能快速找到爹的卷宗?
那这是否和四分法有关联?
一旦心里有了底后,薛锦书瞧这字符,是有些像‘甲’字,偏象形的字符。薛锦书终于露出了笑,应该是了。
那这般,按照甲乙丙丁的顺序,薛锦书便能识别出这排列的首个竹简,再只看是何类型的案件便可。
她立马寻着思绪找了过去,她记得当时是因为被陷害贪赃以及通敌叛国入的狱。单是找贪赃的案子,找起来并不费力。
薛锦书又在那些个贪赃的案子中,找了许久才找到写着‘秦康明’三个大字的卷宗。
薛锦书的心上的伤口扯了一下,她抬起眼眸看向房梁,深吸一口气后将目光放回卷宗上。
她从知道秦康明是被谋害时,便一心想找机会看卷宗。她要查明真相就必须先从那份将他爹定罪的卷宗开始。
可是当真正看到时,她的手无法克制地在抖。竹简的冰凉已经被她手上的热度散去,那上头一字一句的记录着秦康明的一生,那字的温度如竹简般冰凉。
从何时出生,何时为官,何时驻扎去了塞外,何时攻下敌方的城池,何时做了开国大将军。
草草几句便将他的一生定住了,而后满满的文字皆是的记录他因贪污赃款,通敌叛国锒铛入狱。记录的是他在牢中如何抵死不从,他如何傲气地绝不低头。
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身上,都未曾哼一声。薛锦书的泪不知何时落在了竹简上,她能想象,他的爹爹到死,都带着开国大将军身上该有的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