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坏注意到了芸娘的泪,他心头一酸,把她抱得更紧了,然后轻柔地为她吻去泪水。
“对不起,我还做不了你的夫人。”芸娘哽咽的声音里有着无限的委屈和难过。
“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李坏小声安抚着芸娘。
“嗯~~~”芸娘的小声叮咛化作一湾春水,来回激荡。
窗外,南宫孃孃飘在半空中,面沉如水。她双眸幽黑似渊,紧紧盯着那一排窗。望眼欲穿,她仿佛看见了在大床上翻滚着闹腾着的李坏一家子。
她随手一招,一个青衣侍女飘然而至,侍立于侧。
“打听清楚了吗?”南宫孃孃语气里透着一股极致的冰寒。
“啊?”侍女被吓了一跳,自家夫人平日里说话都和若春风,今夜怎生得如此冷酷无情,肃若秋霜?
“啊什么啊?!”南宫孃孃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快说你打听到的。”
“是!夫人!”青衣侍女被吓的后退了一步。
稍稍平复心情和略一思索之后,她毕恭毕敬地对自家夫人说道:“这个芸娘是上官公子的当家娘子。这座宅子便是她的,叫作凤梧书院。”
“难道小坏蛋是倒插门?”说着,南宫孃孃攥紧了手中的丝巾。
“非也,非也!上官公子自打离开我们之后,好像就到了这间书院来读书,后来考取功名。”
“哼!小坏蛋,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南宫孃孃略有些欣慰地喃喃自语。
然后,她继续问道,“那他们现在是怎么回事?”
“回夫人,这个芸娘与上官公子空有夫妻之实,却没有夫妻之名。而且,上官公子的姨母和母亲就在京城,她们曾出面替上官公子求亲。”
“然后呢?”南宫孃孃刚刚松开的丝巾又被狠狠攥紧了。
“那个芸娘要上官公子做到一件事情才肯下嫁于他。”
“哦!什么事情?小坏蛋这么些年了也没做到?”南宫孃孃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和嘲讽的意味。
“奴婢不知”
“还有吗?”南宫孃孃严厉地问道。
“没有了~~”青衣侍女怯生生地回答道。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我要你何用?”南宫孃孃怒喝道,差点惊起了那对野鸳鸯。
“夫人,还请息怒啊!”青衣侍女求饶道。
“哼!再查,再查!要是查不出来,唯你是问。”
“夫人,还请恕罪啊!奴婢这就前去打探。”青衣侍女说着就在半空中华丽丽地跪了下来。
“不必了,今晚就先到这儿吧。我们走!”南宫孃孃转身离去。
“是!夫人!”那个侍女赶紧起身紧随其后,身后还有另外几个侍女也飘着追随而去。
“把这座宅子拿下来。”南宫孃孃看到了一座不远处的大宅子,对身边的青衣侍女说道。
“是!夫人!”青衣侍女长舒了一口气,这个任务比打听事更容易。
“明天晚上之前,我要住进去。”
“啊?”
“嗯?!”南宫孃孃的语气里泛起一丝杀气。
“奴婢一定办到!”青衣侍女诚惶诚恐地答道。
说着,南宫孃孃带着一众侍女飞行而去,宛如王母携着两行仙女飞向天边。
卧房内,大床上,李坏已经呼呼大睡,芸娘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往事如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床下,众侍女依然侍立着,灯火亮如白昼。虽然三岁以前的记忆早已模糊,但芸娘始终记得她出生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大房子里,就像这儿一样,但比这让还大。
她刻骨铭心地记得自己有个孪生妹妹。还在娘胎里,姐妹俩就感受到了彼此的存在,时常打闹嬉戏。她们的动静也常使得母亲开心地隔着肚皮爱抚她们。
“妹妹,你在哪里呢?”芸娘泪如泉涌。
此时此刻,远在西北的一户高门大院里,同样灯火通明的卧房内,一个沉睡着的女孩亦默然流着泪,嘴里喃喃自语道:“姐姐,姐姐……”侍女们不知所措,只得忙不迭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泪。
在并不久远的过去,南京皇城内发生过一场大火。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一本书被烈火殃及,即将化为灰烬。清风慌乱地吹拂起它的书页,使我们可以瞥见几句这样的话:
洪武三十一年三月三,上巳节,皇太孙幸皇太孙妃马氏。
…………
洪武三十一年四月初十,皇太孙妃请喜脉。皇太孙奔走告帝,帝甚慰,赏赐无数。
…………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初二,皇太孙妃验得双胎。皇太孙悲喜交加,淌泪面帝以告。帝勉力抚皇太孙面,遗以锦囊,崩。皇太孙悲恸欲绝。
…………
洪武三十一闰五月初九,皇太孙及帝位,封皇太孙妃马氏为后。年号建文,以次年为元年。
…………
洪武三十一年腊月初三,后诞二女,体态修长,甚美。帝与后甚慰,紧紧相拥而泣,二女亦紧紧相拥而泣。
…………
洪武三十一年腊月初六,洗三,赐长女名曰玉瑶,赐次女名曰玉琦。
…………
元旦,改元建文。封长女玉瑶为安南公主,封次女玉琦为靖西公主。
…………
建文元年正月初三,帝大祀天地于南郊,奉太祖配,告以社稷。
…………
书已经燃尽,故事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