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多钟。
天已黑尽，在杨洁家吃过晚饭后，江小沐送龚雪回话剧团。
路上，两人骑着自行车并排走，江小沐关心道：“会影响明天的排练不？”
“我会请一天假。”龚雪抿嘴浅笑，害羞道。
“是我贪婪了点。”江小沐一脸歉意道。
龚雪轻轻摇头，说：“别这么想，其实我也是愿意的。”
木已成舟，她只当时有些恼怒，事过之后，反而感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我想先扯证，不等你退役了。”江小沐商量道，“真怕上大学后不准结婚。”
龚雪愣了下，思索片刻，摇头道：“我还是觉得带你先见见爸妈，才更妥当。”
江小沐能主动提起这事，她感到很欣慰。
但她出差回家时，父母千叮万嘱，最好让他们把把关。
她希望自己的婚事，能得到父母的支持，这样才能幸福美满。
“得，那我就不强求了，以后顺其自然。”龚雪态度坚决，江小沐也无可奈何。
这事儿他说过不止一遍两遍。
等高考恢复后，时间紧，事情多，又离魔都远，搞不好两人的婚事还真要拖上几年。
“婚姻大事，本来就不能急于一时。”龚雪认真道。
“呵呵，是我矫情。”江小沐笑了笑，蹬车继续出发。
龚雪追了上去，浅笑问道：“就算咱们大学毕业了结婚，你会不娶我？”
“娶。”江小沐颔首道，“但有证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
龚雪呸了一声，说：“还不是想经常欺负我。”
“这种饱一顿饥一顿的生活，你不怕我被别人惦记上了？”江小沐笑问道。
“你敢！”龚雪瞬间竖眉，幽怨道：“你刚还说要娶我的。”
江小沐笑呵呵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不许有万一，我会多抽时间陪你。”龚雪瞪了他一眼说，心里也确实有些慌。
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她能怎么办？估计死的心也有吧？
江小沐宽慰道：“放心，我肯定会娶你。”
“你本来就该娶我。”龚雪噘了噘嘴说。
两人一路拌嘴，到了话剧团门口才停下。
“如果杨导真能把你借调出来，带在身边调教，记得多去我那边。”江小沐叮嘱道。
这段时间杨导正好得闲，会以借调的名义，把龚雪调到电视台那边工作，手把手培训。
龚雪嗯了声，说：“你别着急结婚的事，应该着急的是我吧？我都没急，你急什么？”
“不急，先前是有些着急，现在一点儿也不着急了。”江小沐微笑道。
“那就好，我又不会嫁给别人，等伤好了，会经常抽时间陪你的。”龚雪柔声说道。
有了第一次，就有无数次，她现在已经是江小沐的人了，也不会再扭扭捏捏不让他搞。
江小沐微微一笑，满意的点点头，挥手道：“回去吧，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家了。”
……
翌日，星期一。
江小沐一早起来，洗漱过后，下楼先吃了两笼包子，然后前往人民文学编辑部。
到了后，直接去张广年办公室。
先填了一份申请表，办了些手续，只等审核过后，就能成为作协会员。
现在的各种制作初建，拿证的时间会短些，不像后世是集中审核的，手续也很繁琐。
“电影厂的人约在17号，也就是下星期一。”手续办好，张广年说起了小说改编的事。
“其中北影、上影对《许茂和他的女儿们》和《庐山恋》这两篇小说都很感兴趣。”
“蛾影和西影则更看重《许茂和他的女儿们》，特别是蛾影，对这部电影志在必得。”
江小沐点头道：“狼多肉少，怪不得要把他们放一起公平竞争，搞不好就得罪人了。”
“是这个道理，你小子现在在电影圈子里可是个香馍馍啊！”张广年笑呵呵道。
江小沐摇头道：“主要是人民文学这个平台很好，您也很照顾我，才有这些机遇。”
“跟我没关系，打铁还需自身硬，主要是你有才华，总有出头之日。”张广年摇头道。
“我们这边，只是稍微扶持了一把，让你走的更顺，更稳当，你也不要太谦虚了。”
顿了顿，又好奇道：“这次过来，带了新小说没有？”
“额，这段时间忙着写剧本，小说没来得及写。”江小沐歉意道。
张广年点点头，微笑道：
“月前记得写一篇送来，虽然会连载你的长篇，但有短篇压阵会更好。”
“我建议你多往改革方向写，特别是工厂，你不能老写知青、农民，也写写工人嘛！”
江小沐心里一动，开口笑道：“我还真构思了一篇工厂改革的小说，但有点不敢写。”
“哦？快说个大致听听。”张广年颇有兴致道。
江小沐沉吟道：“经历了多年动乱后，津海某重型电机厂生产停顿，人心混乱。”
“老干部乔光朴主动请缨收拾烂摊子，上任后大刀阔斧进行改革，扭转了生产被动局面。”
“……”
小说名字叫《乔厂长上任记》，约三万两千字，这是改革文学的开山之作。
这篇小说在原本的历史上，也是人民文学编辑亲赴津门，跟原作者约的稿。
所以这篇小说的背景是放在津门的。
小说塑造了改革家乔光朴坚毅的英雄形象，应和了变革时代的人们渴望雷厉风行的“英雄”的社会心理。
这篇小说发布后，曾引起过很大的风波，前后闹了将近一年才平息下去。
随着剧情深入，张广年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知道江小沐为啥说不敢写了。
这篇小说不仅描写了当代领导干部群体中的本质和主流，歌颂了生活中和工作中光明的一面，而且也敢于正视矛盾，暴露了领导干部层的某些阴暗面，展示了四化建设所面临的种种阻碍和尖锐复杂的矛盾冲突。
说白了，放在当下，这本书非常写实，反应的问题具有普遍性，很容易让人对号入座。
江小沐大致说了下小说情节，张广年囫囵听了，无语道：“你这脑瓜子怎么想的？”
“这小说不好？”江小沐愣了下，疑惑道。
张广年摆摆手说：“好，非常好，可就是太好了，争议会很大。”
“这样，你早些写出来交给我，这部小说有必要多开几次研讨会研究一下。”
江小沐微笑道：“实在忌讳太多的话，我就换别的写，也不一定非要写工厂。”
张广年笑道：“你小子，放心好了，既然敢让你写，肯定不会让你有任何麻烦。”
“我再考虑一下吧，先写别的东西，刚说的这篇小说，以后再发表。”江小沐沉吟道。
张广年站起身，严肃道：“写，就写这篇，你可能觉得风险大，但好处也是很大的。”
“你的读者群体有知青、知识分子、农民，但不能没有工人，我认为该写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