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日，江浩站在手术台前，再次闻到了手术室里独有的混合气味。
看了看手术台上已经铺好无菌布的伤者，又看了看手持专业电锯，准备进行开胸手术的王主任。
最后，将目光投向血肉模糊的双腿。
江浩用鼻子深深吸气，感觉自己压力很大。
开胸手术相较于普通的皮表，肛肠科手术而言，算是相当大的手术。
不仅对主刀医生的技术要求熟练，而且术中注意事项极多，危险系数很高！
“麻醉操作已完成。”床头的麻醉师打破手术室内沉默。
“时间？”王主任点点头，朝着助手发问。
“八点三十五分。”助手撇了一眼墙上电子钟。
“嗯。”王主任仔细检查了一番伤者胸膛上的开口标记，确保没有问题之后扭过头来，“小伙子，进行开胸手术之后，你和急诊的梁主治只有大约二十五分钟时间，都清楚了吗？”
江浩与身旁的老主治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清楚了。”
王主任看了看江浩，又看了看自己助手，毫不客气开口：“盯着这小伙子一点，要是他进度跟不上，你就顶上去。”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愣，江浩也不例外。
但很快，江浩就反应过来，自嘲笑笑。
这位总院的王主任虽然给了自己尝试的机会，但事实上，他对于自己的专业技术水平还是不太放心。
毕竟，自己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分院里名不见经传的小医生。
若不是自己说，愿意承担由此产生的一切责任，或许，连尝试的机会也没有。
只是。
被人轻视又如何，自己的目的从来都只是救下这位父亲，别无他念。
“好的，主任。”助手拿着手术器材，尴尬回应。
“开始手术吧。”王主任深深看了一眼江浩，将注意力集中在伤者身上。
江浩也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使用体验卡。
“嗡。”
随着专业医用电锯启动的嗡鸣声，江浩也听见了源自于自己身体深处的玻璃破碎声。
紧接着，江浩便感觉头顶无影灯的灯光变得无比刺眼。
而后，他便发现自己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像是被关在脑子里的小人一般，看着‘自己’机械举起双手。
但是，江浩仍能感受到自己手臂肌肉的震颤，也能感知到手指捏起柳叶刀的冰冷触觉。
“开胸。”
随着王主任的开始手术，整个房间都陡然忙碌起来。
江浩发觉，自己身体也像是接收到指令，迅速开始外伤清创。
各种各样的手术器具，在自己十指之间上下翻飞，灵活而优雅。
这并不是为了炫技，也不是为了观赏性，而是对于清创缝合的极高熟练度。
江浩发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台永远不会犯错的智能机器，精准高效且具备前瞻性。
每一次操作，都具备极强目的性，绝不做任何无效动作。
分离碎片，止血，清理破损面，缝合伤口.......
一连串动作速度快到难以想象，可以称得上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分离钳，止血钳，缝合针，手术刀......
江浩交换器具的速度，连从业十几年的老练器械护士都跟不上，有些手忙脚乱，满头大汗。
“太快了，这真的是分院的小医生吗？”助手看着江浩的身影，怔怔出神，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无数的疑问在心头升起，他绝不相信，刚毕业没几年的分院小医生，能够拥有这样的水平！
外科手术，从来都不是仅凭天赋就能瞬间超神的东西。
再顶尖的天才，也需要大量练习，大量实践，才能融会贯通。
这就意味着，医生这个行业是越老越吃香。
但。
眼前这小医生，简直颠覆了他内心对于医生这个职业的认知！
这么精准高效的清创缝合，如此连贯流畅的器械使用。
这tm主任也很难做到吧？
“不是叫你盯着点吗？愣在这里干什么？”王主任一边分离着胸腔前边的肌肉组织，创造手术视野，一边责备地对助手说道。
“老师......”助手听见这话，只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声音微弱，“我比不上这小伙子......”
“开什么国际玩笑......”王主任抬起头，刚想训斥助手。
可是，刚看见手术台另一侧的景象，就吓得差点手中分离钳都捏不稳，剩下的话语缩回了肚子里。
这边开胸手术才进行一小半，那分院小医生负责的那部分清创缝合就已经接近完成！
此刻，正准备帮着急诊科的梁主治完成另一条腿的工作！
而且，很明显能瞧见。
那小医生并不是为了提高速度，而肆意乱做。
在拥有速度的同时，还兼顾了质量!
看看伤口上那密密麻麻的缝合线吧！
整齐而又牢靠！
“这小子是哪里来的怪物？留在分院实在是太可惜了！”王主任呢喃自语，心情很是复杂。
一边，是对于之前自己说出话语感觉到的羞赧尴尬。
一边，又是生出几分爱才之心，想要把人挖过来。
但他同时也知道，这样一个人才，分院领导绝对不愿意放人，肯定是大力培养的种子选手！
“奶奶的，行政部门是怎么干活的。这么好一个大便宜，给南湖分院捡走了！”王主任低下头，一边做着分离，心里一边埋怨。
江浩倒是不知道周围人的想法，他只是看着自己双手不断进行清创缝合，心里不断思考学习。
每看着自己双手做出一个操作，江浩心里也就多出一分感悟。
这就相当于有极为厉害的大医，正在手把手教着自己做清创缝合手术，是极为难得的机会。
可不能浪费了两张如此珍贵的体验卡！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手术也接近尾声。
王主任拿着镊子，对照着心脏造影图，小心翼翼从冠状动脉里取出血栓，而后快速将镊子换成止血钳，进行初步止血。
“擦汗！关胸！”王主任瞧了眼旁边的心电屏幕，发现患者生命体征已基本趋于平稳，松了口气。
再扭头看去，另一边的清创缝合早已完成。
看看时间，刚好是过去二十五分钟，时间来到九点整。
一旁的助手，就这样愣愣地看了小半个钟头，从江浩开始清创缝合的那一刻，一直懵逼到现在。
“厉害，太厉害了。”助手眨巴眨巴有些发酸的眼镜，不由自主感叹。
另一边，江浩也终于离开无法控制身体的状态，疲倦如同潮水一般从身体各处涌了上来。
在双手上的反应，尤为严重。
又酸又软，十根指头都要接近痉挛。
但此刻，江浩并没有任何的难受，反而满是欣喜。
只要伤者能够活下来，自己累点苦点又何妨，自己被人埋怨轻视又何妨？
“你创造了奇迹，小伙子。”老主治脸色复杂，赞叹道。
“奇迹吗.......”江浩脸上露出灿烂笑容，认真无比地说道：“不，不是我创造了奇迹。是我们创造了奇迹，也是伤者自己创造了奇迹！”